平静的讲完这段过往,荷洛道:“不知奴婢讲的这些,是否解了少夫人的疑问?”
“多谢姑姑解惑,我已知晓。”安思郁颔首还礼道。
“那么,对于奴婢刚说的这些,少夫人又是怎么看呢?”荷洛突然问道。
安思郁没想到荷洛会有此一问,认真思索了一下,道:“虽然林姨娘的确不幸,令人唏嘘,但整件事情上,母亲并无过错。言老将军……”她忽然打住,顿觉称呼不妥,忙悄悄望了一眼言子期,见他并无异色,这才放心改口道:“父亲与世人,以此事诟病母亲性情为人,实为不公!”
话音刚落,却听言子期道:“你真的这么想?”
“真这么想。”安思郁望着言子期,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欺软怕硬,人之本性。林姨娘性子温和隐忍,张氏则目中无人。若不当着林姨娘之面整治张氏,只怕此事过后,张氏将更跋扈嚣张,而林姨娘依旧软弱可欺。即便,张氏被赶出了府内,但以后再有王氏、李氏呢?林姨娘的性子一旦传了开来,恐怕受到的欺负将会无穷无尽!而母亲此举,既不对跋扈犯上之人心慈手软,也为林姨娘撑了腰,一箭双雕,并无不妥。若是我,恐怕也会这样做的。”
“若是你,怕依着你那鲁莽性子,早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冷冽却威严十足的女声忽地传来,安思郁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由忧心的望向言子期,手上悄悄做了“抹脖”的手势。
在一位不喜欢她的婆婆背后议论她的旧事,还是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之后,恐怕这次是难逃此劫了。而身旁的言子期,虽面如敷雪,语气却十分轻柔,压低声音道:“我在,不要怕。”
这句话似是为安思郁注入了十成十的力量,她灿然一笑,即使她的郡主婆婆,此刻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森凉的望着她,她也觉并未那么害怕了……
“听说我言家的少夫人,今天在邹家出尽了风头?”言母望着安思郁,讥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安思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未答言,言母又道:“看来你昨日挨打的伤已经好了?”
安思郁心虚的摇了摇头,不由往言子期身后躲藏而去,言子期急道:“母亲,并非郁儿有意寻衅,实在事出有因。”
言母却没理会他,仍是继续看向安思郁道:“你是笃定今日我不会罚你第二次?”
“母亲!”言子期护住安思郁道:“郁儿现在的身体经不住再次被罚!”
“你既知道,为何不但不加制止,反而还纵容她放肆胡来?”言母冷声质问言子期,安思郁害怕言子期为她再次惹言母生气,不由心急如焚,忙上前道:“母亲,我……”
忽然,言母目光一松,竟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有气、有怨、有悔、有无可奈何。安思郁从未见过言母有此番神情,到了嘴边的话语也被生生打断。言子期道:“邹家之事,来龙去脉,请容儿子细禀。”
言母摇头道:“不必了,我听春草那丫头说了!阿屏这个性子,真的不像是我言家的人!就连……”
她住了话头,目光却瞟向安思郁,复又游离开来。
良久,言母突然道:“安思郁。”
安思郁一惊,忙答道:“是。”
“你方才是因为怕我,所以才和荷洛说了那些话么?”言母问道。
原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是尽数进了言母的耳中,但是此刻,她突然不怕了。
她的婆婆,虽然看上去的确严厉无比,连讽带嘲毫不留情,打起人来也绝不手软,但她的内心,却并非坚硬顽石。
安思郁不再似方才一般紧张了。她略一挠头,微微一笑道:“母亲,您小看我了。虽然我的确有些怕您,但也并不足以让我为了讨好您而违背本心。所以,我方才与荷月洛姑姑所说,便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句句发自肺腑。”
听完这番话,言母淡笑道:“你也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好心替她出头,只是看不惯她那软弱可欺的性子。”
言母突然和缓的这句话,倒让安思郁有几分意外,微笑道:“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您与林姨娘相处多年,始终没有以正室之姿为难打压,更在姨娘故去后对阿令视如己出,郁儿相信您的内心,是柔软的。”
安思郁有些动情的说完此番话,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言子期正在偷偷注视着她,目光中满溢温柔。而言母却似有一瞬恍惚……
仅仅是一瞬的恍惚,顷刻间稍纵即逝。她依旧是那个气度雍容的一家主母,只是神情已不再似方才版冷冽刻薄。
“自作聪明!”她轻轻哼笑一声,随即对安思郁和言子期道:“从今往后,你们不许再去邹家找麻烦。”
虽然说了“你们”,但安思郁觉得,这句定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忙回道:“是。”转念一想,忍不住又道:“可是,阿屏如今在邹家的处境……”
言母果断打断她的话语:“各人有各命,她的事情,自然需要她自己去解决。”
“可阿屏性子柔弱,邹将军看起来也未必会站在她的一边,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又该怎么办呢?”安思郁继续不死心的问道。
“还嫌惹的祸不够吗?”言母突然厉声斥道:“我自有安排,还用你去出什么风头?”
即便言母此刻的神态像是要吃人一般,安思郁心中也倍觉欣慰。她想要从言母口中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意味着她的婆婆不会真的不理会阿屏这个女儿的往后的处境生活!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那么今日既然言已至此,不如问个痛快!安思郁又道:“荷洛姑姑带给邹将军的那封书信,究竟有何内容?让邹将军看了之后立刻为阿屏出了气?”
她清楚的记得,邹将军本是有回护邹祖荫、劝慰言知屏息事宁人之意,只因看到那封书信,邹将军的态度才有了明显的变化。而言母却狠狠盯着她,怒道:“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
“是……”安思郁悄悄吐了下舌头,低头不敢再言。
言母见她神情,忽然长叹一声,缓缓道:
“安思郁,你真的很不让人省心。总有一天,你会给言家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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