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七八百块钱,林诺这还得拿去还债,然后把留下的钱一分掰成两分花。
林诺很少去端详自己的那双手。虽然还没完全定型,不过从外貌上来看,她那双手干巴巴没有啥肉,一用力就能清晰的看见背上的青筋,掌心还有一层厚茧,虎口那个地方还起皮了。这双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手指长了,指尖浑圆饱满了。
说来可笑,骗了林诺半袋子米的陆婆还给林诺看过掌纹。
她信誓旦旦的跟林诺奶奶说“老伙计,你就等着享福吧。你家林诺以后厉害些嘞。”
然而林诺问怎么个厉害法的时候,陆婆就开始支支吾吾用一些吉祥话来糊弄她。
林诺收拾完东西,也不吃饭了撒腿就往村长家里跑。
推开村长家的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院子的老婆子老嬷嬷。林诺低着头一一的叫了人,然后红着耳朵挤到前面去。
没有人去训她不懂事,村长老婆看林诺来了就咧着嘴直笑“诺诺来了啊,今天还是领40个?”
林诺摇摇头,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跟村长媳妇说今天只领三十个,她奶奶又犯病了,她得早回去。
林诺一退出人圈,里面就开始炸了。乡下妇女的战斗力不论年长年轻一直都很强,大嗓门直震的林诺耳朵疼。
唉,最讨厌这样了。林诺捏着村长媳妇给的条条在心里吐槽自己。让你不早来,让你不早来。咱穷归穷,不能老占着个穷的字占人便宜啊!
林诺也不晓得自己怎么长的,她好像对占别人便宜这件事极其厌恶。她跟村里的七姑八婆也有一种隐蔽的默契,林诺总会是第一个来,领了数目就跑南屋干活。
她领的多,挣得也比其他人多。一开始还有年轻的小老婆酸她,不知道好歹,一个人吃独食。
就当着林诺的面,只差说个名字两人撕一回了。
倒是那人的婆婆一巴掌呼在小老婆背上,训了小老婆一句“说什么呢,一点也不懂事,还不快干活!”
当天晚上,她婆婆就领着她就给林诺家里送了一袋鸡蛋过去赔罪。
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是私心里林诺厌恶极了这种感觉。但具体是什么感觉,林诺又说不上来,她只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诺把事说给奶奶听的时候,她奶笑话她。“你一天好日子没落着,从哪儿学来的大小姐脾气!别整天想些别人的事,等你哪天不穷了,人对你肯定就不这么客气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诺她奶奶收敛笑容,眼里是林诺不太明白的某种沉重。“林诺你好生想着,踩高捧低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至于人情什么,你想着咱家谁也不欠!他们要是不让着你那才是真的坏了良心天理不容!”
林诺倒是挺好奇没啥的,还好她奶奶没等着她问就自己一股脑儿的说出来了。
在那个充斥着昏暗幽浊的小空间里,林诺听了一段往事。
千金大小姐乱世下嫁土财主,荒年救荒家财散尽仍被冠剥削二字。疑家中藏金条数遭窃贼光顾,一计不成再诱独子赌博。
林诺奶奶摸着林诺的头边哭边笑“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的,你说说你投谁家里不好,投这家里来。”
末了,林诺奶奶又仿佛自嘲一样,跟林诺说“你可得记着你爷爷教你的那句诗,等我没了你就走吧。走了就不用让那群畜牲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了!”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没有必要说了。比如林诺她爹是怎么从一个读书人变成一个赌徒的,又比如林诺她妈是怎么被洗脑嫁进来找金条的,发现她家真的是一贫如洗以后又是怎么绝情的洗劫一空离去的。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她高高在上愚弄了无数个急功近利的家伙。
李泽今天还是惦记着林诺。高桥旭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挤眉弄眼的嘲笑他是不是洛丽塔看多了,气的李泽锤了他一拳,挺重的那种。
虽然他真的是一点想法没有,但他得承认林诺的长相非常的令人惊艳。就是有点黑,也许是火光映的。他在心里这么想道。
李泽说不出哪里好,怎么个好法。作为一个直男,他自觉自己只要不刚就行了。所谓的不刚,在他的定义里就是能知道个美丑就可以了。
打听林诺这个事李泽觉得他们不能太着急,才刚来不是,大家还都带着面具呢。
结果呢,人办公室老师才不在乎他俩小年轻呢。刚进办公室的他们今天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乡村秘闻啊。
“大队那条路上那家子朝西开门的住的谁啊,我看今天没锁了。”周老师随口问了一句,手上还在继续翻着备课记录。
坐她对面的李老师头都没抬,迅速的回答了周老师,“就王金花她妹妹啊,她当初不是跟了村长好几年,那块地连着屋就是村长给她批的,你不知道?”
“王金花她妹妹不是嫁城里去了吗?”
“离婚了,早就离了,前年还是去年。接着在城里又找了一个,又离了。”这话是孙老师接的“我听王金花说的,原来不是王金花住那儿嘛,她妹妹要回来住,她搬出去时候我问的这个事。”
李泽弱弱的问了一句“村长是现在这个村长吗?”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孙老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忘了你们俩了。不是,是巽寮寨上一任村长。小孩子别听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烂耳朵的。”
李泽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在心里说[这可咋办,我都听完了]。
你以为八卦就这么结束了吗?
并不。
“林有兴才不是个东西来,他干村长那几年那是祸害了多少人。林有正还是他一辈的堂弟来,不都让他黑了。”
“三儿邙,就他说的。不是跑林诺家门口忏悔来,说他当初听了林有兴的鬼话以为林诺家有金子,想贪图他家的金子才哄着林有正去赌。”
“死了来是吧。去年来是不是?”
“是,烧死的。下大雨打雷,就把他家电线劈着火了。电火根本灭不了,老婆孩子连他一块儿接着就全烧没了。我听我家那个说,烧的根本就是找不到人了,捡了点骨头入的殡。”
办公室里一阵唏嘘“这个人啊,千万别坏,老天爷看着呢。”
李泽坐在椅子上把备课记录翻了一页又一页,迟迟下不了笔。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乡村秘闻还能这么吓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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