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的亲情有时候是不需要什么缓冲的,只一眼,李婆子就认出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外孙女。
除去冥冥中解释不清的亲切感,还有那个像。这孩子生的好,全挑了自个儿爹妈的优点长,那双眼睛更是随了她妈,只一点不像,她妈妈的眼尾上挑,不笑也有三分风情在里头,而林诺的眼尾是略向下压的,双眼皮,不笑也带着一股子韧劲,笑起来就像是冰雪消融的春天。
李婆子搂着外孙女进了屋,一小段的路也絮絮叨叨的问林诺话。
怎么来的,谁和你一起来的,今晚住在这儿吗?你大人怎么放心你,中午吃没吃饭?
问了好多,一边掉泪一边问,不停的往袖子上抹眼泪。
“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屋子里先传来一阵低咳,接着就是老人沙哑但勉强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来了啊,老婆子。”
“咱外孙女!”李婆子颇为兴奋,顾不得自己上了岁数的身体,匆匆忙的把迎自家外孙女进了屋。
这间小屋的采光同样不怎么好,昏昏暗的墙壁,屋地靠墙那一处坐着一个小暖炉,炉盖裂了缝能看见炉腔里跃动的火苗,一个老头此时正提溜着一把烧水壶往暖壶里灌水。一身灰布卦,不是什么新样子,却也是板正,见着林诺进屋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继续干着自己的活。
林诺那个时候还以为老人不喜欢它,后来才知道,她外公见了她这个外孙女心里难受,为自己没教好自家女儿让小的吃苦,为自己没有能耐帮自家孩子。
进了屋,外婆给她搬了个小板凳在火炉子旁边,又拿了两个地瓜放在炉子盖上,地瓜皮一碰到灼热的火炉盖痛苦的发出“滋滋”的声音。外婆又去给她倒了一大碗热水,左碗换右碗的凉了水递给她,“来,喝点水暖暖。”
而外公则端出了一碗稍微又些凉了的鸡蛋羹给她,略有些咸味,但是刚刚好,很好吃,林诺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蛋羹。
后来啊,第二天一早林诺的舅舅舅妈来看两个老人,大舅舅一家倒还是平和,只二舅妈话里话外嘲讽她跟她妈一样都是来占便宜的。
林诺那个时候还小,不识得话语里的机锋,也听不出来什么好坏,只看到了外婆拿条帚把她赶出了屋门,又训自己二儿子本来就没脑子现在直接让个婆娘忽悠的不要脑子了。
等林诺长大了一些,她回味起当年才觉察出那些话里话外的恶意,仿佛他们不是什么舅母外甥女的亲戚关系,而是抢夺家产的仇人。
还是当个小孩子好啊,林诺想,但这个念头也就存在了一会儿。不了,还是当大人吧。这样早点长大也才能更好的撑起这个家啊。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但胸口喷涌的情感湿了林诺的眼眶。
大抵生活便是这个样子,有失便有得。她有一对无良的父母,却也有呵护她的爷爷,还有真心疼她的外公外婆,而以前总骂她破家玩意儿的奶奶如今也是对她好的。
“所以啊,老天爷生你下来不是让你怨恨他的,你走一步难,走两步难,但你要是走一辈子总是会有顺利的时候的,到那个时候你刨地都能发大财,老天爷让你吃的苦不是因为他想让你吃苦。那句话是啥来着,饿其筋头“
“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对对对,就是这个,姥姥也是活了一辈子了,旁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能看两眼的。姥姥打心眼里相信我外孙女会是个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但这金凤凰哪有那么好当,要多吃苦的,姥姥心里疼你但也帮不了你,林诺你答应姥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继续读书,走出这个地方去行不?”
林诺记得这句话,她那个时候回的啥来着,好像是“好,我听姥姥的。”
一路胡思乱想,二舅家可算到了。
二舅家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但是林诺她二表姐被送人了。
本来二舅家的大表姐和大舅家的大表哥是同岁生的,但是大舅家是个儿子,二舅家是个闺女,姥姥姥爷倒是没说啥,但是等到两个孩子大了些能说话的时候,村里就老是有人逗大表哥,以后要不要给你二叔养老啊啥的。
二舅妈的娘家也各种催“你家没个儿子,最后拼了一辈子的家当不全给你那个侄子了。”
所以二舅妈赌着劲儿生了二胎,没成想还是个闺女,陪产那阵子是二舅妈娘家跟着的,林诺姥姥就耽搁儿了半天在家里拾掇小被子小褥子,孩子就被二舅妈送人了。
报警是不能报的,终究那只是个丫头片子,只这以后姥姥姥爷就跟二舅一家翻了脸,骂他们一家没脑子,蠢蛋,糊涂。
但这有什么用呢?孩子已经不知去向了。
然后二舅妈又吃了各种偏方,什么男孩的胎盘啊,什么神医给的生男秘方啊,中间还去城里偷偷看过男女流了一个,最后终于生下来个男孩。
二表弟王德胜跟大表姐王秋容差了七岁,二舅妈本来大算给大表姐起名叫盼睇的,但是姥爷一口拒绝了,老头子一项不管儿子家事,只这一件格外硬气。
不行。
二舅妈没了办法,就把起名这个事给了姥爷。
姥爷说“那就叫秋容吧,秋天生的,盼着你们能容得下她是个闺女,王秋容。”
秋容表姐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林诺跟她相处的日子有限,就是觉得这个表姐有点笨,感觉呆头呆脑的。
林诺把东西放下,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说家里奶奶离不开人,自己要回去了。
二舅也没再说什么,就让她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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