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陵一窒,自她有生以来行事大多顺风顺水,这次是除母后和皇兄以外,为数不多地被人给拒绝了,神态不禁有些尴尬,只低头自顾自地摆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说起来还有另一个法子,就是我搬到冷宫来与你同住,我自然是没什么在意的,可若是被母后知道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责备。”
敢情公主殿下也知道后果啊?
不等淑凝有所回应,笙歌倒先笑道:“公主说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与姐姐了。”
元陵“嘿”一声,扬手捏住了笙歌的鼻头,“你这小妮子还说呢,适才都趴在地上了,就为了拖住我不让我见淑凝,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笙歌吐吐舌,迫于元陵,不敢再说话了。
淑凝一挑眉宇,堂堂公主为了个宫女不顾身份,要是这位祖宗真的纡尊降贵搬到冷宫里来,只怕皇帝和太后她老人家会把冷宫掀个底朝天不说,届时指不定又会传一些婢女使用妖术迷惑公主云云的流言蜚语出来。
只是这元陵肯为了淑凝做到这步,倒让人有些意外。
“公主还是安心下棋吧。”淑凝又点下一颗棋子,淡淡道。
元陵一凛,低头看向棋局。
在二人谈话的不知不觉间,黑白两色的棋子分布得错落有致,已将棋盘盖了个大半,境界渐深,正到了关键博弈的时候。
胜负欲顿起,元陵便不再拉话,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棋法来。
元陵兴趣盎然,淑凝却志不在此,打算让元陵几分,快些结束棋局,便在几处危险之地耍了心眼,使白棋由胜态渐渐陷入了死势。
元陵心细,何尝看不出淑凝的故意求败,却也不点明。
淑凝又从棋盒中拿起一颗白子,心下清明,只要这最后一颗子落盘,白棋必输,如此就输赢分明了。
就在筹算执白子落棋的最后一瞬,元陵突然开口道:“淑凝,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
淑凝一顿,脑海起了些波澜,死盯着面前的棋盘,指尖这颗棋也留在半空,落不下去了。
“公主棋艺高超,淑凝甘拜下风。”
元陵清脆地笑声传来:“淑凝,你的棋力在我之上,若非你心神不宁而有意败于我,我是赢不了你的。”
淑凝将白子丢回盒内,垂下了眼睫。
元陵见淑凝眼神晦暗,显然心事重重,便继续道:“这白棋的困局看似走投无路,实则却暗藏一线生机,若是迎难而上,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可若就此放弃,只能满盘皆输。”
淑凝讶异地抬起头,与元陵四目相对。
元陵眼波晶亮,灿若星子落人间,连她发间流光溢彩的钗饰都比不过她眼中的华光灼灼。
“人生便如这棋局,淑凝,遇到难事不能逃避,不然只能被它压制着不得翻身,直面它,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淑凝浑身一震。
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在她的脑中尽数挣脱而出,模糊得好似一团浆糊的思绪瞬间清晰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她不能坐以待毙,以致被人追杀也稀里糊涂的,不知真凶是谁,甚至不敢想法子去追询。想要把事情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就必须主动出击。
淑凝暗自下了决心,稳定好起伏不定的情绪,调侃道:“想不到元陵公主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元陵放声大笑:“本公主这是大智若愚。”
“好歹也虚长你几岁,比你多吃了几年人间的饭,这世事啊,也就比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看得更透彻些。”
“我打小在宫廷里长大,看惯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寻常官宦人家的妻妾尚且争风吃醋,为了一个恩典斗得头破血流,遑论深宫内苑呢。”
淑凝赞同地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虽然与元陵相识不久,却已深谙她的脾性。
元陵的确张扬任性,却不跋扈,性情直爽,外柔内刚。在这漫漫深宫的尔虞我诈里,还能养出这般真挚的人儿已实属不易了,况且又能在淑凝迷茫踌躇的时候及时点醒并给予了一条明路。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呢。
淑凝心里的感激和柔软快要溢出来了,笑道:“那……就烦请公主向太后娘娘请旨了,淑凝与笙歌愿意侍候公主左右。”
笙歌眉心蹙起一道浅浅的沟壑,不解地看向淑凝,刚想出声劝阻,却瞥见淑凝那异常坚定的眸光,生生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淑凝!你答应了?!”元陵喜不自胜,咯咯笑得乐不可支。
淑凝点头,原本只打算与笙歌在冷宫安安稳稳地了此残生,不再过问掺和帝宫的其他事宜。可既然决定要追查元凶,探清卫家惨被灭门的实情,那继续待在冷宫只会入地无门,去执秀宫并有元陵相助尚且会事半功倍,可这样的计谋,终究是利用了她。
淑凝笑颜亦是艳若三月桃李,心底不为人知处却微微生了些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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