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编辑的药鸡 第四节 再来一碗酸辣面(1 / 1)居业洞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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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再来一碗酸辣面

杜文在钱财方面,比较吝惜,邵金南是见识过的。邵金南实在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有多么漫长的人生,才值得他如此计较。

初到一个单位,要特别注意和同事们搞好关系。邵金南对此特别注重。打个比方,和同事一起吃早点时,抢在同事的前面付钱,邵金南觉得,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传递善意,表达友爱的方式。

报社门口,有一家早点店,味道特别地道。尤其是这家店里做的酸辣面,在青Y县城,堪称一绝。据说,这店里的几个员工,原来是通贸街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后来饭店解体后,才出来自己经营早点店的。

以前在国营饭店的时候,技艺好不好,态度好不好,都没有关系,如今自己经营了。技艺和态度,当然就成了关键。

还在拥有国营饭店的那些年,物资特别匮乏。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会做什么好菜,又能有什么材料来做。可能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这几个曾经在国营饭店工作过的人,技艺倒真有几刷子。——至少,他们有可供练手的原材料。熟能生巧,日久天长,自然练出了非凡的本领。他们做的面,好吃得不得了。只要从店门前路过,就能嗅到那扑鼻的香气。

说到态度,可就不咋的。很少看到他们中有人露出笑脸。抬面条给你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把碗“咣”的一声,放在你面前,仿佛你没付过钱,是他施舍与你的。这态度让人不舒服,可面条的味道又让人特别舒服,所以,顾客们都只注重味道去了。这帮老头老太的态度。权当没有感觉到。

这家店里态度最好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不知是这家店里哪个老头或者老太的什么人,也许是女儿,也许是儿媳,也许,就只是个远房亲戚。这女子长得漂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时烟飘雾起,仿佛在无意中,给你传递着一份朦胧诗意,让你读不明白,她眼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就想多探究一番。把她那好看的,清幽的眼神,看清楚,读明白。

胸挺臀翘的女子,偏有副柔韧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清波碧水一般,轻轻荡漾着,会把多少男人看得痴痴呆呆的,有时,哈喇子流了出来,也浑然不觉。据不完全统计,青云报社的编辑杜文老师,如此这般的哈喇子,就淌过不止七次,幸好,人家抬上来的那碗面条,也的确美味,哈喇子这笔让人羞愧的糊涂帐,就可以算给这碗无辜的面条背起。

恬不知耻,又计谋高明,很会灵机应变的,比如杜文,还能够高声大气地说,你们家这面条,味道太香了,把我的哈喇子都惹得淌出来了。每次这样说,必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把黏乎乎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执拗而坚忍不拔地,在那年轻女子白里泛红的娇嫩脸蛋上,缠缠绵绵,痴心妄想地,舔来舔去。

那女子微笑着,连忙赶紧走开,常常会把双手,放到脸上揩擦,似乎想把杜文老师那黏乎乎的目光,从脸上扯下来,甩到地上,或者,擦一擦,至少得把它揩干净。可是,常有一种扯都扯不脱的恶心感觉,宛如脚底不小心,踩到了哪个素质差的人,胡乱吐到地上的口香糖残渣,即使黏住的是鞋底,脚板心却没来由的瘆得慌。不把这脏污的东西,及时清除掉,走路,都让人觉得走不成。

报社的同事,每天早上,常会三五成群地,一起相约到这家面馆吃早点。邵金南付钱最积极。到后来,大家都不乐意了,他一动手,就有人把他按住,不准他再掏钱。一来二去的,邵金南发现了一个问题。杜文每次都积极响应同事的邀约,可从来就没给过一次早点钱。不像其他同事,轮流坐庄。

是的,一次也没有给过。

大家都极为熟悉他的一个经典动作,等别人把钱掏出来,递到收银人手中了,他才淌着大快朵颐吃出的热汗,把胖乎乎的短手指,伸进自己上衣衣兜里,作势掏钱,嘴里还大声说:“你手脚好快啊,我来付嘛,我来付嘛。”

有一次,一个老同志给早点钱时,杜文故技重施,声称让他来付。那老同志不耐烦了,冲着杜文说:“你来嘛!”

杜文满脸堆笑:“你已经付过了?那好,那好,下次我请,下次我请。”边说,边笑咪咪地,迈开短粗的腿,晃动着笨拙的大屁股。以企鹅的可爱劲和狸猫的迅捷度,快步离开早点店。对背后传来的同事的嘘声、嘲笑声,杜文面不改色,笑容可掬,淡然处之,置若罔闻。

有一天清晨,杜文去办公室领稿费。莫司苹问他:“杜文,你前头一个星期就说要请我们吃早点,咋个现在还不兑现。一晃,这个星期都要过去了。”

杜文推推眼镜,装作没听见。

莫司苹拉住杜文的衣袖,扯了几下:“我在和你说话,问你呢,今天要不要请吃早点?前个星期你就答应过的。”

眼看再也抵赖不过去,杜文只好不情不愿地说:“走嘛,走嘛,不就是一顿早点嘛。”

“喂,喂,喂,你不要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请你么,至少有几十次了吧?”莫司苹牙尖嘴利,丝毫不买杜文的帐,一边怼杜文,一边站到走廊上大声呼叫:“大家走呀,杜文今天早上请我们吃早点。”

莫司苹话音才落,走廊上就出现了六七个人。大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会意的笑容,跟在莫司苹后面,尾随杜文,鱼贯而出。

杜文回头看了这帮人一眼,脸都绿了,一副令人揪心的凛然肃穆之态:“今天没吃早点的人,咋个这么多?”大家都不吭声。看杜文脚步沉重地往前迈动,一个个心里偷着乐。

到了早点店,杜文黑丧着脸点单。“老板,给我们来七份小碗的面条。”杜文恨恨不已地看着这帮笑咪咪的同事,决然说到:“我倒是吃过的了。我不吃了,今天纯粹专门请你们吃。”

“喂,喂,喂,我不要小碗,我要来份大碗的。”其中一个同事,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嚷着。被他这一嚷,另外有两个同事,也声称要大碗的,不要小碗的。

“点大碗的,你们给吃得掉哦?”杜文往上推推垮到鼻尖上的眼镜夹,疑惑地看着那几个点大份早点的同事,劝他们:“要珍惜粮食哦,浪费不得哦,老辈人说过的,可吃不可造。”

“造”是青Y县的方言,有造孽、作恶的意思,杜文这时候说的“造”,在青Y县的方言体系中,特指无端地糟蹋、浪费粮食的意思。

“吃得掉,吃得掉,你不要担心。”那几个同事,笑嘻嘻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我吃一份小碗的够了。”莫司苹冷静地看了杜文一眼,伸长脖颈,往其他桌的食客碗里看。“哟,今天这个鲜肉哨子不错!”随即,提高声音,声音清脆地冲店家喊道:“老板,给我多加一份哨子。”

杜文听到莫司苹要加肉,简直气坏了。他用近乎仇恨的目光,狠剜了莫司苹一眼。铁青的脸上,泌出了细密的油汗。

“你们在故意整我嘎?”杜文一边大声说,一边用质问的眼光,环顾了同事一圈。“往天,你们都没有这么吃得嘛,都没有吃这么多嘛。”

杜文沮丧地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呼呼喘气,恼恨不已。既心疼将要付出的一笔早点钱,又气愤这些同事,他们分明是在合伙整治自己,吃了也不会领情。

突然,杜文转过肥硕粗壮的身躯,痛下决心,咬牙切齿地冲店家喊道:“嗯喽,要造大家造。老板,再给我来碗酸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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