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法迅疾,并非宵小。”面无表情的小书童跟在白衣郎君身后,说话也淡淡的。
主仆二人自回了禅房,像般化此等寺院,皆有供给香客们借宿的地方。
世子一般的贵客,自然住在寺中最清净处。
“再住两日,我们便告辞,却把那物死死盯住。”白衣少年郎一晃火折,火光一闪,净室皆被暖暖灯光照亮。
夜幕沉沉笼罩着长岁山。
清莲庵里一院落,东厢房内外两张床上,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都已酣睡。
狸猫精究竟吃没吃人,姝白是不知道。
那长而又玄的故事还没讲完,她家姑娘就犯了困。
连一直振作精神的星屏也睡着了。
更别说早吓得捂在被子里的意欢,不见动弹已有多时了!
这会儿,只有一直迷迷糊糊的姝白,还在将睡未睡间打着瞌睡。
院里传来些微响动。
紧随而至,隔着门窗,姝白闻见了由缝隙里伴着夜风吹来的血腥味。
这气味,令她作呕。
哪怕过去千百个日夜,即使它夹杂在姑娘身边的熏香、寺庙里的香烟、还有炉中余烬未灭的炭火气味里,只有那么丝丝缕缕的一丁点……她也绝不会错认!
人的,鲜血的气味。
屋里的灯盏,早就熄灭。
榻前静坐的姝白轻轻站起身来,悄无声息朝外走去。
她停在门后,确认了片刻。
院子里的血腥气息,益发浓重。
难得地,总是笑意融融一团迷糊的小胖丫鬟,淡淡冷下了脸。
“啊……素秋姐,这么晚了,你来做甚?”
清脆,怯弱,一个孩童的声音在僻静的禅房外响起。
黑衣的男子上下察看,禅房内除了一张矮床没有其他家具,更无别处可躲藏。
“你又去见大胜哥了?”说话的小孩儿,就在屋外不远处。
“你这孩子,怎地还不睡?不要胡说……谁,谁又出去了。”另一个温柔甜美的嗓音说到,听来定然是个妙龄女子。
屋里的黑衣人无处可避,他一翻身,上了屋梁。
“屋里的火灭了,我来寻些柴禾。”小孩儿的声音在窗前回答。
“你一个人,能拿几根柴?我来帮你罢了。”那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声音从窗前,又转到了门边。
黑衣人伏在屋梁上,浑身发冷。
这里平常无人往来……他想起了白天到来的车马,那些女眷都被安置在了此处?她们不是去了间壁的园子?
男人手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一片皮肉几乎被削去——那孩子使的兵器古怪,说短匕也不太确切,更像是一种轮状的薄刀,花瓣似的三片刀刃略略倾斜,手腕一转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现在他不能运气,上过金疮药也无法止血,越是动作,血流得越快。
“素秋姐,你别怕,我先进去,看看清楚了,你再来。”外面的孩子吚吚呜呜。
“耗子我倒不怕,”那女子的声音笑道,“若你怕了时,不如就回去?”说话间,妙龄女子已在门外站定。
吱呀一声,禅房的门从外推开。
却只开了窄窄一道缝隙,半晌,也没人进来。
梁上的人紧盯着那条门缝,外头的凉风涌入,他本就浑身发冷,此时又更冷了。
不知等了多久,屋里的人不敢动弹,屋外的人还没有动作。
夜风凉飕飕地灌进来,门里门外依旧一团漆黑。
那孩子呢?那女子呢?他们到底进屋不进?
黑衣人趴在梁上,控制不住身体开始发抖。
仿佛连脑子也有点迷糊,他一口咬破了舌尖,不叫自己晕过去。
这一晚,他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失血、还有中毒——这毒,不能见血封喉,却让他的伤处血流不止。
中毒……
是啊,他中毒了!
没有第一时间觉察,他也没想到,若那书童是个女娃儿,她的主人又为何不能是个女人?
他想起昏暗灯影里,那一高一矮的身形——她们追来了,此时,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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