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顷闸而出,山崩地裂。
我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那些奇奇怪怪的影子,像鬼,像魔兽,像妖孽,在我面前摇晃,奸笑。我从地上爬起来时,一下摸到了什么,粗糙不平,却厚实稳重。这就是上帝的手吧,我想。
我笑笑。于是,牵起了上帝宽厚而粗糙的手掌,猛烈地向那些鬼怪挥去。
苏御转身,看着我对着远处的祁骁禹背影出神,招牌地笑了笑。我回过脸,礼貌地扬了扬嘴角。
不过,生疼。
“还好。要不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咯。”
他半开玩笑地用手指在我下巴勾勾,然后蹲下身来问,“腿能走吗?”
我咬了咬牙,强笑着点点头。
“喂!”
祁骁禹的大嗓门突然在派出所大厅里炸裂了。他一瘸一拐地赶上来,一把拽过我,狠狠瞪了一眼苏御。
苏御无奈地只好摊开手,耸了耸肩,起身。
你不要这样,明明是人家苏御……
我又没有让他来!
还未说完,祁骁禹拽起我就走,任凭我咿咿呀呀地喊着疼,他还是头也不回。
一小时前,呼啸而来的警笛,把我从醉梦中惊醒。那一刹那,我才看清楚那些惊恐和扭曲的脸。有些脸有血渍,有些捂着胳膊,有些趴在地上。他们看着我,包围着我,却又不敢靠近。突然,仿佛自己的身体有千斤之重,又好像一道闪电在自己的腿上炸裂,于是手里的砖块和我一起下意识地坠落。
脑袋触碰大地时,我正好面对着祁骁禹。他奄奄一息地看着我,喘着气,我也是。我们的距离隔了不到15公分,可是我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巨大的疼痛从下半身顺着每一根神经飞速上传到中枢神经,每一次都让我抽搐和眩晕。我好累,刚刚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吧。在我闭上双眼的最后一秒钟,祁骁禹的唇,挡住了所有如萤火虫乱舞的光线。…
就如此刻,他的背影又一次遮住我的视线。我狠狠甩掉了祁骁禹的手,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半小时前,我站在派出所大厅的角落里,低着头,透过睫毛,望着像猩猩一样蹲在地上的祁骁禹和他们。两名警察,一名年轻的在洗脑教育,吐沫星子每隔三四秒就要发射一次。大概是刚毕业,仿佛对中学生打群架深谙套路,聊着聊着,居然也猩猩蹲了。于是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正在打电话的年长的女警察大喊,笑什么笑!年纪轻轻的女学生,什么不学,非学这帮小流氓打架。还是个狠人,拿起砖头就冲人头上砸!你知不知道会死人啊!?……这年头,小女孩一个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全都把自己当偶像剧女主角了!你看看你这腿上的血,啧啧啧,姑娘家家的,成什么鬼样子……你,你还笑?!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身体哪里冲出来的一股暖流,把嘴角豁出了一条口子,然后就不合时宜地笑了,弄得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房间里面每一个人都看向我,被我脑袋开瓢的那位大哥尤其惊悚。
很显然,这位警察阿姨非常生气。就在她正大喊着我的名字,很快要把我吞噬的时候,苏御恰好出现在我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突然简单起来,后来我也在恍惚之间被推了出来。
“喂,你没看到他腿上有伤吗?”
此时此刻的苏御,看到我甩掉祁骁禹的手后立刻再次冲到我面前,一把扶住我。眼前不顾一切拉扯我的祁骁禹终于停下,转了身。
他舔舔血腥的唇,在我与苏御之间扫视了一个来回,视线落在了我渗出血迹的腿上。于是,在每一个人都毫无防备的瞬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面前,祁骁禹一个勾手一个弯腰,便把我从苏御手中抢来,飞一般横在了他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还不勾住我?”
祁骁禹粗暴简洁地喊道,说完大步流星地把所有人都甩在了黑夜里。
放我下来吧。
祁骁禹的喉结在我眼前上下起伏,我听得到他喘息中带有的吃力。
我这是第八次轻轻唤他,“放我下来吧。”
这一次,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环绕着他脖颈的手,顺势就松开了。可是这一松,却差点摔到了地上。
祁骁禹似乎是故意的。
小腿巨大的撕裂痛,又一次激发了敏感的神经元。头皮发麻,手脚抽搐,于是喉头爆发。“你干嘛?”
你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语塞。我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的花坛,吃力地坐下。而他,依然像个石柱子一样杵在马路上。
我怕有更多麻烦,k?
呵,祁骁禹鼻腔里吭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是麻烦?
我有这么说嘛?
要觉得麻烦你走啊,我又没让你来。祁骁禹应该是虚弱的,说这句话时,他突然转过了身。所以,我借着路灯正好看到了他背后的撕裂的衬衫和血痕。这个背影,这个场景,突然一年多前的故事翻涌上来。
头皮发麻。这一次是来自于心脏深处的痛。这痛,比那一铁棍生砸在我的小腿上,还要痛一百倍。
“祁骁禹,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你为什么非要一副和全世界作对的样子?为什么非要虐待对你好的人?你是三岁小孩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打架打架,麻烦你成熟一点好吗?我真的是受够了!扪心自问,这个世界上,你找得到为了你不顾世人眼光,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而保护你的女人嘛?除了你妈,也就剩下我了吧!”
“……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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