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共食(1 / 1)M.O.蓝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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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言真心得假意,人间尽欢笑,古自赤诚可逆心,正道且沧桑。

才从庸碌的院子里抽出了身,我由着青黛扶我回房,这两日睁了眼便得去正院内坐着,一作便是一整日的时光,料是日头无情只顾索了一日的命去,也不会同死寂争那无力之感。能看着没的夕阳和瞧不见的几个时辰,后者更叫人苦不堪言。

“青黛,你说这日子得什么时候到头啊。”我懒散地叹了口气。

青黛抿着嘴,也深吐了一口气:“主子,你且受着吧。今日给王爷送的大婚贺礼已经少了七成了,该来的人都来过了,只是给您送的贺礼倒是多了许多,这才封了郡主,可有人巴结您呢。”

自赐封的圣旨一下,青黛便执拗地要唤我一声主子,她说自家人不落墙根,旁人才嚼不烂口舌。想着府内来往人流众多,我也同意了她,倒是府里上下连箫浅都唤我主子,一夕之间竟叫我受宠若惊,我何曾有过这等服气。

“青黛,你说那皇帝为什么要封我为郡主啊,还赏了那么多东西。”我闻着房中的熏香,有些疑惑地问一旁的青黛。

“奴婢也不知道,这天子的心思,我们怎么能猜的中。许是因为王爷的面儿吧,皇上对咱们王爷不是一向宠爱有加的嘛。”青黛也只能嘟囔一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皇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图一时美名,求个理得心安……我揣摩着那万人之上的天子,猜不透心思总可以猜猜生得何个模样吧,听坊间传闻,这皇上是个掷果潘郎、玉树临风、倜傥潇洒的主儿,与靖王爷并称“鸾安二玉”,“许是个青年才俊,但也该有自个儿的傲气和冷漠吧”,左右想着倒是勾起了些脑海里的东西——

皇帝、皇宫、后妃、人中龙凤、祥云游龙、当世无双、独一无二、生杀予夺……这些个东西一股脑儿地涌进我的脑子里,像崩断了的琴弦猛然间尖锐地刺破了我的冷静,又弹不出续曲文章。我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竟有了一滴冷汗,在凉风里叫我愈发难耐。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青黛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可要用晚膳了?”

“我没事,吃饭吧,你叫人多拿副碗筷,陪我一起吃吧。”我绞着手绢,有气无力地说着,这时候,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冷清可笑。

“是。”青黛点了头出门去吩咐了。

晚半晌不见青黛回来,却听得小院里一阵骚动又即刻寂静无声,本想清静一人,但终归这院子里活多得有几个人来做,可不能就要青黛卖了命啊。我瞧着匆忙的丫头,脚下生风却不见平日嘴里细碎,我欲起身查看,才离了凳儿,就见一人迎面踏光而来。

夕阳欲沉,余晖半晚,本该说尽的败落之意,却在漫洒的如血残阳里被闲适安暖所代替。我定身看着,风离卿一甩衣袖,半抹靛青就先他的影进了这房内,混着金丝的黑线绣出了竹叶的清高与脆嫩,白如寒雪的门襟同指尖的扳指衬得人愈加孤傲清洁。

“离卿,你怎的来了?”我将帕子塞回衣袖,轻声问道。

风离卿走近搂住了我同向而坐:“我来看看我们的小郡主,这几日可是累坏了。”

风离卿说中了我无解的心事:“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封我为郡主?可是由着你的关系?”

摸了摸我蹙起的眉头,风离卿暗下了眸子:“我自知晓他意欲何为,有我一层干系,也是因为那是你。你且不要担忧,我会护着你,他,也会的。”

听着他深沉地叹气,我也不敢再追问,言语之间直呼皇上为他,还明里暗里说着些令人多虑的话,我想他定是比我更忧愁难解,不能排忧解难,也不该再让他为我烦心。我拍了拍他搂在我腰间的手,挂起一个慰藉的笑容。

“王爷,主子,用膳吧。”青黛命人摆上了饭菜,又添置了碗筷就下去了。如今王爷在这,自己定是不能和主子同桌用膳了,也好,总是来了人陪陪自家的主子。

“你这几日在忙些什么?”我给风离卿夹了一筷子鱼,这醋溜的肉可嫩。

他尝了尝,又挑了块大的,剔了骨送到我嘴边:“我同皇上在商议要事,得空就去兵马司看看。说了要出征,就得做好打算,这城里还有些事儿得处理。”

“你果真定了吗?那这些天府里来贺之人回头怎么打发,明日还要开门迎客吗?”我忙过了头,竟把他说过的话尽数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低头剔着骨:“这事儿不是我说了就算的。你别担心,我有把握才去的。”将鱼肉塞进我嘴里,他继续说:“如今你回来了,我定是不会再冒险了,换了旁人守着你,我不安心,我答应你,会平平安安的。”

我也不知自己再见他在纠结个什么劲,听这一番话只觉得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舒缓地出了气,才醒悟,原来自己就是在担心他的安危。无法得知真相,不能参与事实,没有资格去过问多余的话,只能听他亲口说一句万事平安,才有了些许宽慰之意。

这王府里晚膳用得亲昵,可连大人府内却暗潮涌动,诸位食同嚼蜡。此刻桌上主位并不是连大人,而是一脸从容的皇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君臣儿臣互吐心声。

在下人来禀前,连张启正接了密报:“靖王府一切正常,靖王无疑,府里事宜由小郡主一应照看”。料定万事具备,欲小酌一杯的连大人,被皇上亲临的信吓了一跳,这尊菩萨怎么来了,怕不是要出乱子。

换了衣衫,匆匆赶来迎接的连大人,赶忙跪地拜安:“老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上宽恕则个。”

“连大人快快起,朕今日来,是同连大人讨杯酒喝的,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苍珩伸手将跪拜之人扶起,正色忍俊好一派真切之情。

连张启何德何能敢劳烦天子亲自动手,忙不迭点头哈腰,请人上座,又吩咐管家去做些名贵的菜色来,还开了珍藏的佳酿。待坐定后,连张启先开了口:“老臣惶恐,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粗陈的音色里掩不住的岁月的苍老,人世起伏数十载,褪尽铅华后的老谋深算都藏在了一双布满皱纹的眼里。

“连大人,朕说了,今日就是来讨杯酒喝。”苍珩举起了连张启斟满酒的杯子,“哎,不怕连老笑话,朕啊,是寻摸安慰来了。”

连张启端着碰了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起身给皇上斟了酒:“皇上,您这是怎么说的?”

“连老,您在朝为官已经数十载,是三朝元老了。按理说,朕喊您一声叔父,也是当得的。”苍珩沉了声音,娓娓说道。

连张启听了这话,忙起身作了揖,又被苍珩请到了位子上:“皇上折煞老臣了。”

“叔父,侄儿属实是苦闷呐。”房内早就只剩下两人,苍珩喝了一口闷酒,苦恨地说道。

“这,这,贤侄有何苦闷之事,尽管说来,有老朽帮得上忙的,老朽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眼看皇上都自称侄儿了,连张启也不再推脱,以叔侄相称,好不动人。

“叔父有所不知,侄儿自打登了基,就一天都不曾安生过啊。这朝中上下,忠臣不少,可二心之人也有哇。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难啊。叔父也知道,父皇没留下几个兄弟,朝里的几个弟兄也都不堪重用,这靖王爷倒是得民心,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到底是个异姓啊。”苍珩越说越难受,不住地饮酒,嘴边的酒线顺着下颌,流入衣领里。

连张启连连叹气:“贤侄啊,老朽知道你少年继位大统,实在不易。可如今夜玄,四国之首,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你也且宽心些。”

“叔父,朝中老臣不剩几个了,多少个都蒙了心叛了国,侄儿每每处置时都心痛不已。如今,就与您还亲近些,侄儿对您是最信任的了。”苍珩一把握住了连张启颤抖的手,声泪俱下。

连张启被皇上的真心实意所打动,动了动嘴皮子,连应了好几声:“哎,哎,贤侄啊。那些个老家伙,都糊涂啊。你放心,我对夜玄,对你,忠心耿耿。”

想到自己多年的挚友被处决的场景,连张启不自觉地咬紧了后牙槽,好些个都是自己的生死党羽,他不是没查过究竟他们犯了什么事,最后都不了了之,只得到个空大要命的罪名。有人参本,有人下套,但明面上的人都太过干净,没有私下交集和暗里动作,可这过于正常的事连起来就不正常了。他日夜提防,也试过所有手段,最后发现这些个疏漏,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是警告敲打啊。

连张启眯着眼,看着身旁有些微醺的皇帝,只觉得心口堵得慌,那些个人命啊:“贤侄可是多了?”

“无妨。叔父,您前些日子上的奏折,侄儿都看了。原是不想天下生灵涂炭,可西承终究欺人太甚。风离卿应了和亲,侄儿也是要对西承用兵的。这名不立,威不够,皇位不稳呐。”苍珩晃着身形,缓缓吐露。

果真还是会用兵,连张启不免松了口气,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贤侄啊,这战事既起,便回不了头,可老朽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知道你不容易。这事啊,是国事,今个儿说来,也算你家事,老朽卖个乖,说一句,这仗啊,可打得。”

二人动了筷儿,不多吃些东西,对饮尽欢后对坐开怀。见夜色深了,苍珩与连张启再三互表真心后,离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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