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依旧是细雨绵绵。
黎南宰相许甲子正在伏案疾书,写完西南防汛节略,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到北征军大统帅齐啸远的请罪书,便有些踌躇不决。
中都禁卫军统领谷寒顶风冒雨地走了进来,也是怕带进来湿气,站在外屋先把外套脱了,又要脱鞋,许甲子忍不住了,皱着眉头喝道:“好歹也是武职,却矫情的像个女人,像话吗?”
话虽如此,但谷寒还是把湿漉漉的靴子脱下,换上木屐才走进内室,嬉笑着道:“老师好精神,这气头都够蒸几笼馒头了。”
满朝文武,大概也只有谷寒敢这么嬉皮笑脸地跟宰相大人开玩笑了,许甲子少见的没有训斥,而是有些心不在焉。
谷寒在许甲子对面坐下,一眼看到了那份请罪书,心里便有了分寸,试探着问道:“老师是在为齐啸远的事情发愁?”
许甲子捋了捋花白的头发,长叹一声,“是啊,大统帅跟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样,恃才倨傲,从不屑做表面文章,殊不知这表面文章有时候堪比胜负手,少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塞北镇血案已经引得举国震怒,征讨域北的呼声越来越高,圣上在这种局面下已经无力控制,但又不想看到大统帅借势壮大,正想找个借口敲打一下。”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可好,直接发来一份请罪书。”
谷寒扯了扯嘴角,“我猜圣上一定会借这份请罪书顺势来个‘罪且不罚,望戴罪立功,如北征无建树,则数罪并罚’的批阅。”
许甲子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就你聪明!”
谷寒伸了伸舌头,又道:“老师,齐啸远这次确实有不当之处,我听说在他下令全城搜捕之前,有人曾说过域北谍子一旦狗急跳墙,必将伤及无辜,可他没听。”
“虽说四十多个域北谍子尽数被杀,可北征士兵死伤十几人,城中百姓死伤近百人,三十多处房屋被毁也是不争的事实。”
看着许甲子愁容不展的样子,谷寒便想缓解一下气氛,于是岔开话题道:“老师可知道是谁在劝阻齐啸远?”
“有话直说,少卖关子。”
“嘿嘿,是陈时逸。”
许甲子一愣,“陈时逸?”
谷寒道:“就是上次跟您说过的,张麒瑜的那个徒弟。”
“是他?”许甲子眉头紧锁,“前几日我感应到有人在塞北镇方向使用兵家六如真言,但又不及张麒瑜的霸气,正有些奇怪,难道说是陈时逸在用?”
他困惑地摇头道:“没道理啊,兵家六如真言乃是张麒瑜无上剑术的终极奥义,上次听你说陈时逸才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怎么可能驾驭的了如此精妙的剑术?”
谷寒没心没肺地笑,“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听说这个陈时逸不光是脑子灵动,医术也高明的很,再加上有个蜀西剑神做师傅,了不起。”
毫无征兆的一阵静默。
细密的雨丝还在不停地敲打窗棂,润物也是要讲心情的,也许在大多数人眼里看着这春雨亲切,但在许甲子看来就有些心烦。
像是不经意间的灵光一现,这位在黎南王朝辅佐了两代君王的阁老忽然在朝廷,北征军,域北王宫三点一线之中找到了一个制衡点。
他略显兴奋对谷寒道:“把你对这个陈时逸所知道的一切,详细地说给我听。”
……
塞北镇北门外的翁家老坟前。
陈时逸暗自神伤,不断有水滴顺着脸庞流淌下来,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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