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青所在的雅间位于二层的东南角，她却在斜对的一间房看到了苏妙竹和楚逸两个人。这是她第二次在绿莺楼见到苏妙竹，应该不是巧合。

“你在看什么？”梅七言盯了莫世青好久，莫世青都没发觉。

“苏妙竹！”莫世青想也没想。

梅七言喉间微动，面色不佳。

话已出口莫世青才自觉这话有歧义，她比划着，“就一不小心瞧见了，没想到这惠城知府，不仅贪财，还好色。”

柳少阳在一旁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好色？好谁的色？”

“秦自怜啊！”莫世青想起上次绿莺楼里，苏妙竹讲起秦自怜是滔滔不绝，小小年纪，色胆包天。

柳少阳瞅了一眼梅七言，有些幸灾乐祸，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道，“你不会不知道吧，那秦自怜只是花名，本名叫苏妙灵，兵部尚书的掌中宝，也是苏妙竹的姐姐。”

这一番话听得莫世青是目瞪口呆，“你们这尚书的女儿出来做妓子？为什么？”

“你问他，他知道。”柳少阳冲梅七言扬起下巴。

莫世青看向梅七言，梅七言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哪怕是身处这烟花之地，脸上也丝毫没有轻佻之意。

“我与她不熟。”梅七言淡淡的说。

梅七言不愿提起秦自怜，他的确和秦自怜不熟，顶多就是喝过几壶酒聊过红尘梦，那个时候他为了败坏自己的名声，包过秦自怜的场，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听完曲悄声就离开了。

后来都城里将他俩之间的风月事传得是沸沸扬扬，这里面自然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传言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传言么，他不在乎，不过现在他却有些在意了。

柳少阳咳了一声，清了清嗓，替梅七言说道，“这尚书大人算盘打的好，苏妙灵本来是要许给他大哥的，不料他大哥突然就……生了病，这婚事就作罢了，当时宫里的流言也不太好听，他爹又想给她许给其他王侯，然后这苏妙灵就离家出走到惠城做了名妓。”

“她做这种事，她爹不管？”

“怎么可能不管，但架不住苏妙灵以死相逼啊！”

这倒真是个烈女子。

“我再与你说个有趣的事。”柳少阳一脸坏笑。

“洗耳恭听。”莫世青稍稍倾了身子。

“前一阵皇上还要给梅二赐婚，挑的女子就是那苏妙灵。”柳少阳笑了两声。

这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让莫世青吃惊，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咣当一声，梅七言挑了一根筷子，击中了柳少阳握酒杯的手。

手顿时震得发麻，酒杯从柳少阳手里滑落，砸向地面，酒洒了一地，也溅湿了杨文鸢的鞋袜。

“怎么了！怎么了！”杨文鸢一下从梦中惊醒，呆呆地看着他们。

“柳公子喝多了。”梅七言垂眸。

“是是是，在下不胜酒力，开始说胡话了，见笑，见笑！”柳少阳拿帕子擦了擦脸，双手作揖道。

“既然大家都喝多了，那就散了吧，我还……”莫世青见杨文鸢醒了，想要离开，她起身拢了衣裳，却被杨文鸢又拽了回去。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秦自怜？”

莫世青向台上看去，这秦自怜着了一袭白衣，发间只簪了一只蝴蝶簪，面上不施粉黛，却仍能看出这女子的绝世容颜。不过较之前相比，明显朴素了许多。

难道梅七言喜欢这样的？

“这第一名妓的称号，当之无愧。”杨文鸢有些看痴了，“我原以为墨姐姐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绝色。”

莫世青舔了舔嘴唇，这话像是在夸她，但她却高兴不起来。她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烫，她怕自己喝醉了会失态，并没喝多少酒，许是这酒后劲大吧。

梅七言离了席，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两碗解酒汤。

“解酒的。”梅七言把碗放在莫世青的桌前。

“谢……谢。”莫世青拿了一碗给杨文鸢，自己低头喝了另一碗。

“还是王爷体贴。”杨文鸢一口闷了解酒汤，对梅七言笑了笑。

解酒汤下肚，莫世青觉得舒服多了，脸也不热了。明明吩咐一句话，婢女就能把解酒汤端上来，可这梅七言却亲自去拿，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醉意阑珊的杨文鸢？

夕阳已落，暮锤云散，梅七言叫来了马车，命云柒跟在马车后，送两位姑娘回客栈。

梅七言和柳少阳则散步在砾石路面上，以悱和素桃在旁提着灯笼。

梅七言的侧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柳少阳说道，“我后悔了，墨千桓不能走。”

“梅二，我没听错吧？你这比我醉的厉害啊，以悱，快掺你们王爷回去。”柳少阳作势要去拽以悱。

“你没听错，我也没喝醉。”梅七言望着头上的明月，说道，“她只有待在我身边，我才能保护她。”

“糊涂啊！”柳少阳一甩长袖，“你来绿莺楼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吃了这顿饭，就各走各路，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你清醒点，别被美色迷昏了头，你放了她，她才有活路！”

“我清醒的很。”梅七言腰间的玉器相互碰撞，却没打乱他的步伐，“时机已晚。我在对方那里安插了人，对方也一样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次的事就是给我的警告，墨千桓已经被对方视为我的人了。”

“你！”柳少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不是那墨归乡！你做的够多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啊。”梅七言看着柳少阳，“我不能再让第二个人因我而受到伤害，否则我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愧疚之中。”梅七言轻笑了下，“或许这是老天给了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她活，我才能活。”

柳少阳抿紧了嘴唇，三年间他这兄弟困在那场大火迟迟走不出来，如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牢牢地攀住梅七言。只是这女人对他交了底，她并不会在这湳国长待啊！

“你们不是一路人。”柳少阳一脸失望。

“待一切尘埃落定。”梅七言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影子，“留下还是离开，都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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