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梅七言早早披了衣，丫鬟侍奉他洗完漱，穿好靴便下了阶，以悱在一旁持剑等候。

梅七言在院子里踱步，对以悱说，“吩咐厨房煮一碗醒酒汤，给柳少阳送过去。”

以悱想起半个时辰之前，柳少阳神采奕奕的从他面前经过，还丢给他一个热乎的包子。

以悱这才反应过来，这柳少阳前些年混迹勾栏院，酒量怎会不好，昨夜那一出分明是装的！

“二爷，那柳公子早就去了玉清阁看诊。”以悱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梅七言一怔，后又嘴角微微抽动，心里不爽，良久才开口，“罢了，不管他。你派人知会那边一声，我近日不上朝了。”

“二爷，那边来信，皇上免了早朝，只叫……只叫四皇子在勤政殿……”

“你怎么不早说！备马！”梅七言皱着眉，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

柳少阳远远的瞧见梅七言扬长而去，心里松了口气，眼下没什么病人，他叫长冀告诉厨房备一些清肺润喉的桑杏汤。

今日教书先生还没有来，梅长冀打扫完院里的落叶，便去厨房吩咐下去了，他掐算着时间，汤刚煮好就盛了一碗准备给莫世青端去。

杨文鸢走后，莫世青一个人难免孤寂，梅七言想要给她安排个贴身丫鬟，不过被她拒绝了。莫世青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不习惯有人随行在侧的感觉。

只是一个人独处比较容易胡思乱想，比如现在，她起床后就对着墙上挂着的青玉剑发呆。

她单手挥不动那把剑，便挂在墙上没再动，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那剑应该是墨归乡的宝贝吧，莫世青这么想着。不知为何，她近日脑海里总能浮现墨归乡的身影。

她甚至怀疑自己，对于梅七言的倾心，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还是受了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影响。

她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莫世青拿出匕首，这匕首是梅七言送的，玉石通透，凉的彻骨，她握住冰凉的刀柄，对准手腕上的胎记，斜下去就是一刀。

“唔……”莫世青吃痛的叫出了声，只是划了一刀，便疼的锥心，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她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嘴唇都咬白了。她想把腕骨那的胎记毁了，可实在没有勇气再来一刀。

莫世青手一抖，把匕首扔到了地上。

梅长冀端着汤来到莫世青门前，刚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面“咣当”一声，他怕里面出什么事，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可门里的情况让他头皮发麻。

鲜血从那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汩汩而流，青石灰的地面血迹斑斑，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屋子，满片的红色唤起了他拼命想忘掉的记忆，红砖黄土，洇袍艳艳。

这一刻，他想逃。

好在理智尚存，他定了定神，喊道，“我这就去请少阳哥来！”

“别叫！”莫世青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她忍着剧痛，喊出来的声音都是颤的。

她用手捂住伤口，虽然用了力气，但血顺着指缝中流出，根本止不住，饶是如此，她仍不想让柳少阳知道，柳少阳知道就相当于梅七言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自残的行为。

“那、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梅长冀放下手里的汤，撒腿就跑。

不一会，梅长冀拎着一堆瓶瓶罐罐就回来了，他先是把倒在地上的莫世青扶到床前坐下，然后拧开瓶盖把粉末倒在伤口上。

“你信我，我跟着少阳哥也学到了不少，这是止血药粉，你这血出的太多了，必须得、得止血！”

梅长冀仿照着柳少阳看病时的手法，把绷带缠在敷了止血粉的伤口上，一圈又一圈，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嘀咕不停，像是怕莫世青以为他害她似的。

梅长冀手上尽可能的温柔，可莫世青还是疼的龇牙咧嘴，她想问问梅长冀这古代就没有止疼药吗？不过她看这人笨手笨脚给她包扎的样子有些好笑，就没为难他。

梅长冀最后还在绷带上系了个小蝴蝶结，不用说，这也是从柳少阳那学来的。

莫世青举起受伤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梅长冀没说话却脸红起来，他从外又拎了桶水进屋，挽起袖子就把手伸进水里，捞起抹布擦拭着地面。

“这太麻烦你了，你不要擦了，我自己来就行。”莫世青十分愧疚的说。

“你是伤患，不能碰水，何况这一点也不麻烦，我做惯了。”梅长冀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匕首，说，“这匕首太锋利了，姑娘还是不要拿来玩了。”说罢，他把匕首归了鞘，放在了桌子上。

莫世青含糊的说了句“哦”。看来梅长冀以为她只是不小心才划伤的手。

梅长冀回身拧着抹布，露出了侧脸，莫世青打量起这张棱角分明的，似清月皎洁不失淡然的弧线，想起了梅七言。

“你和梅七言很像，但又不完全的像。”

梅长冀眸子一缩，背对着莫世青，将手里的抹布叠了又叠，说道，“我不如他。”

莫世青不以为然，弟弟不如哥哥，这不是很正常嘛。她说，“你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梅七言喜欢穿白色的。”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颜色？”梅长冀问她。

莫世青想了想，“以前应该是红色，现在嘛，就我身上这套就挺好看。”

莫世青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新做的素白色长锦纱裙，裙摆处被数滴鲜血染红宛如雪中红梅，红白相衬的恰到好处，平添一种柔弱之气，让人怜惜。

“是，很好看。”梅长冀夸道。他的腿已经蹲麻了，却仍利落的起身，没让人察觉，梅长冀弯起嘴角笑着说，“姑娘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不等莫世青回答，梅长冀已经拎起了水桶，扶着门，一条腿跨出了门槛，说，“姑娘这伤怕是要养上一阵，明日这个时辰我会再来帮你换药，切记，伤口不能碰水，吃食上也要忌荤腥。”

这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莫世青看着光洁如镜的地面，重重的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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