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弟弟春茂近来戒断反应是一日大过一日,吵闹的声音太扰民,干脆给他挪到了花园深处去,淮王府倒也大,隔了座花园,这嘶吼声果真就听不着了。
萧瑾瑶抬步穿过小花园,老远便见陈伯站在门口端着药,满脸为难地幽幽叹气。
萧瑾瑶扬声问道:“怎么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指了指屋内正在发作地少年。
原本为防他发作时乱抓乱挣,特意拿绸子绑上的胳膊不知何时竟已挣开,腿上的夹板也被这货给拆得扔了一地,膝盖上的伤口估摸着又是被挣裂了,药布染得通红,隐隐弥漫着铁锈味。
极乐丹一发作时便跟万蚁噬身似的,心里的煎熬比身上的疼痛还不好受,这孩子乱抓乱挠地身上脸上都是血道子,不知何时又滚到地上,浑身是伤地蜷缩成一团,瑟缩在桌子底下,像只可怜地小兽。
瑾瑶一看到他便想起最初的贺元阑,他这才吃了半年戒断就如此难受,贺元阑可是吃了整整十年。当时那副煎熬模样,萧瑾瑶还当是他故意夸大,如今又见这同样地情景,萧瑾瑶心头便更不是滋味了。
推开门走了进去,春茂似是恢复了些意识,听见脚步嘶哑着声音喊道:“姐姐,你回来了……”
萧瑾瑶闻言喉头一哽,柔声道:“再看看我是谁?”
光线太刺目,春茂微微眯上眼睛,迷蒙中辨认半天才看出来,来人是莺娘。
于是瞳孔圆睁,立时切换成那副防备地表情。
萧瑾瑶看着他亮起满是伤痕地小爪子,就跟老虎见着小幼猫似的,轻轻一踩,就能碾个粉碎。
好笑道:“怎么,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春茂双眼半眯着审视了她一眼,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我呸,什么救命恩人,你这个贱女人,拿了我的药,还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报官!我要他们把你抓起来!”
那恶狠狠地模样,气势倒是挺足的。
可惜,对面之人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冷笑一声道:“报官?你的腿不就是那管家的亲戚给打断的……报官没用,得自己有实力才行。”
说着蹲下身来强硬地将他给抱回塌上,都无需陈伯帮忙,她一个人便就像是拎鸡崽似的将这只还挣扎个不停地小瘦鸡给重新捆好。
陈伯心疼地看着腿上挣裂地伤口,将夹板捡起擦拭干净,又给重新绑上。
期间春茂疼得哀嚎不止,一度闭眼不敢直视双腿,萧瑾瑶强制地将掰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对面,让他亲眼看着这位白胡子老大夫帮他换药疗伤止血,每一个步骤都是在挽救他,救他的腿也救他的命。
“你好好看看,咱们到底是在害你还是在救你!你脑子不清楚没关系,你姐姐也不清楚了不成?成日里在这儿寻死觅活破口大骂,刚治好的腿又被你造作成这样,你作这个样子给谁看?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谁来替你报仇?谁还能护着你姐姐?”萧瑾瑶沉声道。
春茂疼得涕泗横流,却仍是咬牙恨恨地道:“不要你管,我的仇总有一天我会报的!”
“拿什么报?”萧瑾瑶打断道,“拿你这副要死不活地身子骨么?看看你这幅鬼样子,浑身挠成这样,你姐看到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还不是你们害的!”
“我害的?”萧瑾瑶真的最烦这种倒打一耙的事了,一事火气上来,说话的声音便也冷了下去。
“你到现在还没发觉你吃的这个药丸子上瘾么?”
周身气质一寒,春茂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却仍梗着脖子强辩道:“那是我姐买给我止痛的药!那么贵的药,全让你给毁了!”
萧瑾瑶冷笑一声:“你也知道那样贵啊?二十两银子一颗,你一天就是吃三粒,一天六十两银子,你知道你姐是怎么赚的么?你再这样吃下去,将来你还没死,你姐便就先死了!”
她顿了顿又凑近道:“你可知你姐为了你,已经打算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儿做姨娘,就为了能拿一千两给你多换点药……就是这个月底的事了,你最好考虑清楚,若是想挽救你姐姐,就在这乖乖地戒药。”
话音刚落,她感觉自己怀中的身子明显一僵。
陈伯也迟疑地抬了下头,萧瑾瑶快速地眨了眨眼,后者当才安心下来继续给他上药。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春茂不住地摇头,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翻涌。
萧瑾瑶拿了副同情地眼神看他,看见他满眼地祈求和难以置信。
而后却又狠了狠心,像个魔鬼一样点头确认道:“此事当真,是极乐坊里的一个常客……具体的事等她回来你再问她便是了……总之,你若是不想她嫁给那个老头儿,最好还是听话一些,能戒断便是帮她的忙,否则,只会将她推入苦海。”
此话说完,陈伯这边也差不多了。
萧瑾瑶将桌上快凉了的药递到他嘴边,果不其然,没费什么功夫,那孩子便大口大口地将药喝完。
萧瑾瑶满意地同陈伯对视一眼,便要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才终是听到那句迟来地“等等”,萧瑾瑶回身,见到春茂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祈求道:“求求你,不要让我姐嫁给那个老头子……”
萧瑾瑶淡然一笑,扬声道:“此事得求你自己。”
话毕转身就将门带上,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地啜泣声,萧瑾瑶和陈伯静静听了一会,方才抬步离去。
陈伯仍是不放心道:“桃红姑娘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萧瑾瑶调笑着眨了眨眼:“您猜?”
被陈伯眼刀一扫,只好改口道:“此事半真半假,是我要她去做的……不过您放心,总归不会让他真的嫁给那肥猪的。”
陈伯见她说得笃定,便也懒得再问,只像个寻常老父似的朝她多叮嘱了两句,萧瑾瑶习惯性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突然就又听到另一句话冒入耳朵。
“你同那禛王爷和这位淮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瑾瑶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默了半晌方才嗫嚅道:“没什么……”
陈伯见她不想说,便也不好逼她,只让她遵从内心,莫再去做那令自己后悔的事就成!
萧瑾瑶看他那副责备地眼神,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当年坠崖后被温大哥捡了,这些年,可有什么异常么?”
陈伯脚步一顿,看向她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萧瑾瑶摇头,陈伯这才稍稍放心:“没什么……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说完掩饰着轻咳一声,便又自顾快步往客院里走。
萧瑾瑶莫名地觉出他其实话中有话,又见他不愿答,只好作罢。
打听了一圈,都说小桃红还没回来呢。
萧瑾瑶粗略算着时辰,这都快中午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呀?
越想越不对劲,又在这淮王府里待着憋闷,叹了口气干脆去极乐坊找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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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书房,堂上众人神情严肃地盯着堂下遍体鳞伤地太仓粮仓主事岑昊。
他圆胖地身子瑟缩在原地,不住地朝堂上辩解,可惜无人信他。
端王冷冷睨他一眼,随口道:“若非是你泄密,禛王的人又怎会查到你头上!”
岑昊却仍是不住地叫着冤枉,他素来行事滴水不漏口风又紧,也因着如此方才得丞相亲眼,给派了这么一个肥差,这么多年往上的给的孝敬又是不少,按道理说不该给人查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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