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马车行进得很慢,可以说是非常慢了,甚至时不时就会有牛车从旁边经过,牛车上挥舞着小鞭子的孩子,都用一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瞧过来,不明白这队人为什么行动如此缓慢,只不过看在一众护卫的份儿上 也不敢随便开口搭讪,虽然大家同在山阴城边,但人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哪怕只是那车辕上的雕纹,都很是精致美丽。
尤其是坐在前头马车上的赶车人,看着就一副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样子,让人非常害怕。所以孩子们路过的时候 都是急吼吼离开的。
虽然后边几个马车的车辕上,坐着的都是漂亮的大姐姐,但也并不敢去随便开口说话。
绿枝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车的速度,这可不是自己擅长的活儿,只不过因为这些马儿都很温顺,加上徐有福在最前头控制着第一辆车,才让后头的马儿们也都放慢了脚步。
时不时地,绿枝还能听到里头两位主子争吵的声音,脸上不由得有些担心,自从陪着姑娘嫁过来之后,很少能有这种情况,一般俩位主子有了意见不一,都是很快就能统一的,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马车里头,王凝之闭着眼 趴在软垫上,眼皮子都懒得抬:“你说了算还不行吗,我都听你的。”
谢道韫则坐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幅画,正在慢慢地卷起来,只能从画的一侧,瞧见这似乎是一副山水丹青,而且那江水边,还有几艘船儿正在随波逐流,风景倒是不错,但谢道韫可没什么好心情,眉头拧着,不高兴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开口说道:
“都听我的?你确定?”
“确定啦,”王凝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老三的事儿吗?你也不嫌累,还跟我讲一堆书画,我又不是很懂,被你说的现在脑子都懵了。”
谢道韫把画卷放到盒子里,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双手按在丈夫肩膀上 “这不是在跟你讲建安那边的风景吗?我们既然要去 当然该提前了解一下了。”
王凝之依然不动,闷闷地说道:“这有什么好了解的,反正过去了请个当地的人带我们不就行了,咱们再研究,也比不上人家土生土长的渔民之类。”
“而且,你那叫什么讲风光啊,我上了你的当,早知道就跟有福在前头马车上了,”王凝之相当不爽,“哪儿有人从大海上的风光,讲到什么渔民不惧风险,再扯到养家糊口,说到一家之主,然后变成男人的责任感,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想要帮老三去娶那个张家姑娘不就好了。”
谢道韫脸上带着笑意,往前一些,半个人就趴在丈夫身上,“这不是怕大老爷心里头不高兴嘛,才想着多少也委婉一些,谁知道大老爷明察秋毫,我这点儿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你。”
“巧言令色,我差点儿就信了。”王凝之无奈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些位置来,“你想怎么帮他,直接说。”
谢道韫也趴着,蹭了蹭丈夫的脸,“我和大嫂昨儿商量过了,他们两口子负责家里头,帮三弟劝劝爹娘和其他长辈,我们负责去钱塘的时候,看看张家的情况,要是张彤云也确实愿意嫁到王家来,就帮帮她,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哪儿能和江南士族那些人抗衡?”
王凝之哀叹一声,“这也太难了,顾家如今是没了,朱家恨我入骨,张家也差不多,咱们贸然登门,估计会被人家拿笤帚赶出来。”
“怎么会呢,”谢道韫笑眯眯地,把旁边的画册拿过来,摆在两人前头,翻开一页,“你看,这只狼从来都抓不到羊,还是能这么坚持地抓羊,难道我们还不如他?就算是有些困难,也总是有法子的。”
王凝之瞅了一眼,“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画这些了。”
“那可不行,第一批的画稿已经去了钱塘,徐婉来信说卖得还不错,不少人家都买了看,还有,夫君,你就帮帮三弟吧,看着他那么可怜,你这个做兄长的,就不打算为他出头一次?”
“好啦,到时候先去看看那张家丫头的情况再说呗,实在不行就请张道御帮忙,他出面,张家总会卖些面子,虽然张玄没能入道门,但道门也算是和张家合作最多的了,江南士族如今势弱,张家还不敢驳他的面子,不然就再也别想着做江南的老大了。”
谢道韫笑了笑,捏了捏王凝之的脸,“就知道你最好了。”说罢,坐了起来,把小案几拉到身边。
王凝之也坐了起来,只不过还是靠着垫子,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疑惑:“怎么车走的这么慢,你安排的?”
“是啊。”谢道韫坐直了身子,“我要写几封信,车当然要慢些才行。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的,拿根笔把纸贴在墙上都要写,也不管字迹丑不丑。”
“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事儿,我已经与三叔说过了,三叔说会给马文才那边安排的,不过总要等书院课业结束,还有,你看看这封信。”
王凝之接过来她手里的信,打开看了起来,而谢道韫则已经在书写了。
看了几眼,王凝之就皱眉:“王卓然要梁山伯准备去治水,还在鄮县?”
谢道韫点了点头,“兰儿信里说,前些日子王卓然到钱塘,和山长见面时候,曾经说过书院这些学子,王卓然大人是比较看好梁山伯的,觉得他必是个好官,能为民做事,水域一带,向来灾祸不断,梁山伯既然立志要治水,那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王凝之点了点头,“还不错,梁山伯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就让他去做吧,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儿做,鄮县就在会稽和临海相交处,地方是穷了些,不过他也轮不到什么好地方。”
“兰儿还说,王卓然大人托山长,等你回书院之后,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在扬州为官,若是愿意,他可以替你在朝中说项。”
王凝之笑了笑,“我要在扬州做官,还用得着他说啊?这老小子就是想让我给他白白干活,还想让我感激?把那套用在穷学生身上的法子用来对付我,异想天开了些。”
谢道韫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做官呢。”
“当然很高兴,可我只是想找个舒坦地方就行,他哪儿会给我这么好的地方,况且在京城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太后和陛下也不见得想瞧见我,这几年还是老老实实混日子算了。”
王凝之挑了挑眉:“不对啊,你怎么对书院里头这些人这么关心?”
谢道韫嘟着嘴,白了一眼,“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去书院读书,自己没有同窗,当然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了,况且,未来他们说不定还能帮我们做些事,总要示恩于人在先才好,不然等梁山伯那些人将来功成名就了,再去锦上添花,未免有些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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