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紫云观位于武潭镇郊外,建于山脚,既不远离俗世,也不融入红尘。
佛门大大方方入世,凡夫俗子来者不拒,道门却总是保留着微妙的距离,凭添了偌多神秘。
今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又是大清早,日大且红,紫云观门口罗雀,报上名讳,便有道士领四人入内。
领路道士不时回头,目露好奇。
方才一听名讳,师父二话不说,急要亲见,印象中武潭大户善人王居士都没这待遇。
四人尽然气度不凡,不过少年,如何有这份魔力。
过山门、灵宫,于三清殿中祭拜,再过若干宫观,来到紫阳观道士起居所在。
闻得朗朗之声,四人相视一笑,下山近月,复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片刻,张之维不禁讶然,目光望来,李无眠同样感到困惑。
经籍之声,尤其之响,似乎是故意为之。
这也就罢了,其中竟有倒错之词,南辕北辙,饶是叫两人哭笑不得。
常人对于经籍,如同天书一般,念错便念错,反正也听之不出,又有杂音干扰,更是云里雾里。
然两人自小便浸润其中,可谓是倒背如流,但也不会真的倒背,以免亵渎经典。
现下这情况,就好比人间打招呼,将你吃饭了吗?硬生生念成饭吃你吗了!岂非贻笑大方乎?
田晋中挠挠头:“好像有点不对诶。”连他都蒙骗不了,听出来不对味。
领路道士却会错了意:“我们紫云观,求道成风,今日这经典之声,不过一角,何足道哉。”
“噗嗤”刘怀义忍俊不禁,他亦然听出。
领路道士微恼,好生不识抬举。
两人收摄心神,许是偶然,或是嘴瓢,经籍存心即可,念歪人之常情?
“怀义,晋中。”
两人也收敛形容,轻声致歉,倒是叫领路道士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投去目光,好个丰神俊秀的小道长。
收回目光,又无甚感觉,恍恍惚惚间:“区师弟,辛苦你领路了,剩下的路,师父叫我来。”
“大师兄,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领路道士瞬间回神,一惊一乍道。
那人道:“区师弟,一惊一乍,成何体统。我道门中人,云淡风轻,不假外物也。”
“大师兄教训的是。”区师弟却是额头见汗,竟似诚惶诚恐。
“去做早课罢。”那人摆摆手。
领路道士离开,面上一副见了鬼的神色,不仅仅是大师兄亲自来迎,还有,大师兄几时这般温和了?
那人作揖:“几位师兄远道而来,师弟少阳子这厢有礼了。”
听到这奇奇怪怪的作揖礼,再有方才领路道士神色,李无眠困惑更深,也许,是意外?
四人回礼,少阳子二十出头,面目白皙,皮下多肉,不至于走形,一眼看去,倒是颇为和气。
见四人坦然受之,少阳子心中惊叹,这四位,果然是,师父还跟他打哑谜。
少阳子上前,笑容堆上:“家师恭候多时,快请快请。”
田晋中揉搓着双臂:“那个,师弟啊,你不要这样笑,我这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怀义苦苦憋住,少阳子面色一僵,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极是极。”
方才,面上笑容,至于谄媚。
“请带路罢,紫阳道长的大名,常听家师提起,叮嘱务必要好生聆听教诲才是。”
少阳子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请随我来。”
路过道场,李无眠终于确信,这紫阳观或许出了问题,这些个道士,排列倒是整齐。
见得众人,读经声愈大,却有一半人拿着经籍,照本宣科,这像什么样子。
且以他的观察力,这随眼一扫,有人仪表不整,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更有甚者,连经籍都拿倒了。
拿倒经籍者,鼓动唇舌,偏生还一副得悟似的模样,不明晰的多半被糊弄过去,以为是什么得道高人哩!
少阳子漫不经心道:“我们紫阳观,那是求道成风,今日这经典之声,不过一角,不足多提。”
此言一出,张之维闭上双眼,刘怀义倒是没笑,他是人麻了。
少阳子还道:“正所谓声不大者心不诚,诸位师弟,你们的求道之心,够不够诚!”
一时间,这数十人也起山呼海啸之音,经籍之声铺天盖地,乃至于运炁吼出。
田晋中捂着耳朵,李张二人,面无表情。
刘怀义却瞳孔一缩,嘈杂都似远去,盯着众人之后一条人影,十七八岁,不着青衣,面如冷铁,腰挂柴刀。
几乎是不假思索,在看到这条人影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那人拔出柴刀,劈空,收回,再拔。
少阳子这时就心细如发了,发觉刘怀义的目光,不悦摆手:“阿吉怎么跑出来了,他什么身份?快快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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