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盆放到架子上,李嬷嬷拿起白绸布帮林嗣音在眼睛上系好,随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笑着对林嗣音说:“姑娘,今儿天好,穿一件就可以了。”
林嗣音点点头,应的很乖巧:“好。”
李嬷嬷见状笑意更深了些,“待会儿你吃完饭,我把被子晒一晒,老夫人丧礼刚过,前厅还有的忙,我走后你就在院里走走,别出去,啊?”
昨天院外吵吵闹闹的,她隐约听见是五姑娘带着孩子回娘家说要住几晚,李嬷嬷想来是担忧她来找麻烦。
“嬷嬷放心,我晓得分寸。”
帮着林嗣音洗漱用完早膳,李嬷嬷晒好两人房间里的被子就去前厅忙了。
林嗣音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中摸着嬷嬷给她弄来的盲文书。
摸了一会儿,她便笑了。
另一边的段九儒猝不及防被她的笑声给打断了思绪,把文件保存好,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问她:“笑什么?”
林嗣音就当复读一遍,继续摸着,并告诉他:“嬷嬷不识字,弄来的盲文书都是我以前学习过的,不过今天天气好,我就当打发辰光了。”
她看不见只能摸书,之前有空时,段九儒也会抽空看一些现代的书,他看,她也能看。
不过八年下来,也只有寥寥几次而已,他太忙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段九儒敛下眸子,“以后你有机会学习更多。”
“但愿……”
“林嗣音……”
但愿什么,后面的他没听到,倒是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听不到林嗣音那边的动静了。
嘭的一声,段九儒手握成拳砸在桌面上。
头一次,他这么痛恨不能随时听到她那边的情况,以前都是她说,他听,得不到回应,她自然不会再说。
但两人之间还是互通的。
可是现在……
“四爷,怎么了?”云弋听到动静推门而进,几步走到段九儒身边。
段九儒抬眼,凌厉的眼底凝聚着寒霜。
云弋见状心里一突,抿着嘴,咽了咽口水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四四爷……”
收回目光,段九儒闭眼靠在椅背上,手一放松,手背都泛着红,“没事,你去把云鸣找来。”
“……是。”云弋犹豫着,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口走去。
门一关,段九儒便睁开了眼,望着群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
却说林嗣音这边,在听到有人叫她后,就默默的合上了盲文书。
一阵环佩叮当响,扑面而来的香粉味,不用猜,她也知道来人正是丞相府嫡出五姑娘,林元乔。
她一进来,撇了眼桌面,就拿帕子掩嘴娇笑,“呦,我来的不巧了,妹妹这是在——看书呢!”
“看”字是重音。
她话落,随之响起的除了丫鬟们附和的笑声还有一道稚嫩的童音。
“母亲,她眼睛为什么蒙着白布?就像祖姥姥身上盖着的一样……”
她身边的丫鬟丢了个嘲讽的眼神给林嗣音,语气含着不怀好意:“大小姐这就不知道了吧?她眼睛瞎了,眼睛看着可吓人了,就蒙着白布咯!”
小丫头似懂非懂:“是吗?可是为什么不蒙红的绿的,偏要蒙白的呢?”
“因为她喜欢白的呀,爹娘都没了,她怎么可以喜欢别的颜色呢!你说是不是呀大小姐?”
尚不及三岁的小奶包咬着胖手指想了想,点点头:“是,不可以,父亲说那是没心没肺。”
林元乔斜眼瞅着端坐于石凳上像是没反应的林嗣音,弯腰大声夸了小丫头一句:“我的姐儿说的真不错,就是没心没肺。”
夸完直起腰,对一旁的丫鬟说:“带姐儿去一边玩,我同妹妹说说话,仔细点别让院里的灰脏了她的小裙子。”
“是,夫人。”
林元乔走到林嗣音对面,本想坐下,但看见石凳上沾着薄薄一层灰,顿时满眼嫌弃。
“我说六妹妹呀,庶出的八妹妹都有喜一个月了,你怎么还能坐的住呢?虽说你无父无母,可丞相府到底还是庇佑你的,高门望户是指望不上,我去给母亲说说,总不会薄待你,你觉得如何?”
林嗣音听完她的话,摇摇头:“劳五姐姐费心了,妹妹暂时还没有说亲的打算。”
桌下,她手中捏着从盲文书上掉下来的一个“一”字,素指纤纤,白的白,黑的黑,两相对比,煞是好看。
而林元乔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一样,仍然说的起劲,“哎呀,你也别害羞,女子一生总有这一回的。妹妹给看中的呀,是翰林院的编修,为人板正……”
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她的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
那小丫头大约是玩的高兴了,和丫鬟们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林嗣音低着头唇边带着笑,注意力都被小丫头给吸引了过去。
但林元乔看着却误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说的更上头了。
小丫头跑着跳着离她们这边越来越近,林嗣音两指夹着小木块,抬起头,唇一弯。
“多谢五姐姐这么劳心劳力……”
话落,手一掸,小木块顿时落到了小丫头跟前,她也没注意,一脚踩上去。
木块滚动,紧接着扑通——
“呜呜呜……母亲……好疼呀……我好疼……呜啊呜啊……”
林元乔本来还带着讥笑的脸,听到哭声后顿时变得慌乱,提着裙子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小丫头的掌心已经血红一片。
“你们干什么吃的?小姐摔倒了还干看着……”
“呜啊…我疼……”
“别怕别怕,母亲带你去上药,姐儿不疼哈,我们回去吃糖好不好……”
林元乔抱着小丫头,一边哄着一边往院外走,期间看也没看林嗣音一眼。
一群人乌泱泱的来,乱哄哄的走,林嗣音始终静静的坐在石凳上,连神色也没怎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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