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生在那一刻狂喜起来,他几乎要疯了,6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她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到了自己,而且,很明显地她也认出了自己,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爷爷偶尔也会带自己回家和家人吃饭,强生喊她婶婶,那是爷爷的儿媳妇儿!
她好象正在和几个同事逛街,穿着光鲜,挎着一个皮质的小包包,穿着一条当时很流行的黑色健美裤,强生紧挨着地面,感觉她那么高大,似乎一伸手,就能把自己解救出去了。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急切地想喊婶婶,喊她,让她明白,没错,我就是强生!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犹豫了身边的同事在催她,问她看到了什么。
“哦,没事的”婶婶强笑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她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抽出一张五元的钱,五元钱,这是一个人道德的价码,虽然在当时,这已经算很丰厚的施舍了。
那张五元的钱飘落到强生的小碗里,她站起来,转身走了。
强生急了,他呜呜啊啊地想喊,他匍匐在地上,爬着想追上她,以至于碰洒了自己的小碗,零钱散了一地也顾不上了,他不舍得放弃那个希望,但是,她走得太快了,快得像是逃命一样,转瞬消失在人群之中,面前,还是密密麻麻的人腿,慌慌张张地奔命,再回过头的时候,小碗还在,那张五元的钞票不知被谁捡走了
她总会回去告诉爷爷的,告诉爷爷来找我。
强生这么想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已经是个12岁的孩子了,个子也长得很大,即使是个残疾也有点太招眼了,络腮胡子和刀条脸儿商量,再要下去早晚会被人注意到的,他已经不适合这个行业了。
于是在一个晚上,他们把他带到了郊外,准备了一条麻袋和两把铁锹,漆黑的夜色下,两个鬼一样的人抡起铁锹挖坑,强生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不想呼救,也没有能力呼救,更不想求饶,那是他发誓永远不会再去做的事。
当一个人的希望彻底毁灭之后,死亡其实是一种奢求,他甚至隐隐地感觉有点开心,这样没头没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并没有去想会不会死,没有人告诉过他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很愉快地在想,明天早上终于不用再匍匐在众人脚下乞讨了,不用早起,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深坑掘好了,络腮胡子走过来,把瘦得皮包骨头的强生抱起来,放在坑里,他没有用绳子捆强生,因为他也没有能力跑得掉,强生躺在半人多深的土坑里,嗅到了周围新鲜的泥土芳香,有被挖断的植物根须垂在一边,上面还挂着疙疙瘩瘩的湿泥。
他们没有带自己来过郊外,这就像是踏青一样,一切都让强生感觉新鲜,他靠在坑壁上,仰头看着深坑口上的星空,那是一块方形的世界,遥远的星星明亮闪烁,美得让人窒息。
刀条脸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卖力地把堆在坑边的泥土往里推,那些松软的泥土呼啦一下掉进来,像一条温软的被子盖在身上,盖住了那两条恶心变形的小腿,强生微笑着,他忽然感觉自己应该道别。
于是,他朝坑上啊啊地呼唤了两声。
络腮胡子一愣,以为他要求饶,或是因为恐惧而挣扎,于是不耐烦地骂了句娘:“不要动!很快就好了!”
“嗯嗯,啊啊”强生摆了摆手,两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耳细听,这个小哑巴到底想干什么?
一番挣扎之后,强生终于用剩下半条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哇哇,爱厌”
络腮胡子愣了,手里的铁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手也开始哆嗦,他听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即使强生说得如此含糊,但6年的朝夕相处,他还是很轻易地明白了这个12岁的孩子在说什么
他说:“爸爸,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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