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费周章的赶到宁荣街的牌坊口,车夫放下陈恒两人,收了十文钱便扬长而去。这京师的车价,比起扬州也要高不少啊。
陈恒感慨一声,又兴奋的拉着信达道:“走走走,我们进去看看。”
信达都不知道二哥在高兴什么,只在牌坊口往里一看,整条街上也没什么热闹之处。他耐着性子陪二哥走走看看,只当是乡下人进城涨见识。
陈恒哪里会管弟弟的想法,这可是宁国府、荣国府啊。现在连大观园都有了。再过几年,就要成为绝迹的地方。眼下不看,更待何时。
说来也是厉害,这宁、荣二府,是真的占了一整条街。两侧院墙之长,更叫人一眼望不到头。陈恒兴冲冲的赶来,虽见不得院内真物。可只看着‘敕造荣国府’的牌匾,也是兴奋不已。
荣国府外的下人,三五一群聚在廊下,见到探头探脑的陈恒也不以为意。这年头,总会有些乡下人来见世面。没办法,咱们府就是这般声名在外。
左右就是外围俗物,陈恒溜达一圈,尽了考古的兴致,也准备转身离开。恰在此时,街上纵马起来两道人影,马后还跟着几个小厮。
陈恒多看了一眼,见停下马的少年,头戴冲天冠,面如冠玉,好似一个瓷娃娃,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他跟信达站在拐角处,正下马的贾宝玉到未把他瞧见。今年八月,贾政领了差事,已经外放出任学政。家里少了个管住他的人,贾宝玉是一日比一日畅快。
昨日吟诗作画,今日就出城骑马散心。玩闹够的贾宝玉,才走上台阶,就冲着下人们问:“可有扬州来的书信?”
下人当即摇头,“回宝二爷,还未收到。”
怎么还没到,贾宝玉心有戚戚。为什么林妹妹还不寄信来。他九月初就写了信,托在探春妹妹的信封中一起寄去,到今日,林妹妹也该收到才是。
薛蟠这几日都在陪宝玉玩耍,见此,就道:“说不好是路途上耽搁了。我妹妹哪儿,今日说要做雪花糕,你何不跟我去尝尝。”
“哎。”贾宝玉叹口气,又觉得身后一直有人在看着自己。等他下意识回头,只看到远处的街上,有两个人影并肩远去。
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除了挑担来的商贩,贾宝玉何曾见过多少生人。许是福至心灵,许是天作的命运巧合,他转过身追出去几步,朝着离去的人问,“两位来此,可是受人之托?”
陈恒微微停步,只侧过身,对着问话的贾宝玉礼貌道:“路过,路过。”
见对方是读书人的打扮,又是举人才有的服饰。贾宝玉不自觉升起一股失望、厌烦,薛蟠看在眼里,便摆手道:“快走,快走。”
信达当即要怒,什么意思?出声拦客的是你们,挥手赶人的又是你们?如今的信达也非吴下阿蒙,久在秋浦街历事,更去过宫门口,也进过尚书家,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权势之处。
我家哥哥,在这两处地方,都是受礼相待。你是何等身份,敢对他呼来喝去。
见到有人对二哥无礼,信达就道:“好没礼貌的人家,又拦又赶,真当自己是当今圣上吗?”
这份扣帽子的水平,已经有自己的几分真传。陈恒半惊半笑的看着信达,没想到弟弟这手学的如此快。
薛蟠再傻,也知道这话不好接。既然不好接,那就不接了。薛蟠霸道惯了,更见陈家兄弟只是徒步而行,已生轻贱之意。就看了门下一眼,指着信达道:“把他抓来。”
他是如此自信,都没提教训二字,更觉得陈恒这样的书生打扮,也没什么要忌讳的后台。
陈恒双眉一扬,他今日出门穿的可是举人衣服啊。会试在即,天下举子共同赴京,这胖头小子,真的想清楚要动一个举人的后果吗?
他抬了抬手,将信达拉到身后,又对着远处飞奔来的人影道:“丢飞刀啊,还愣着干什么。”
“飞刀什么飞刀。”柳湘莲边跑边笑,从路上踢起一颗石子,左手一捞、一掷,朝着陈恒跑来的下人,当即有人应声到地,捂脸惨叫。
见此异样,其他下人也是慢慢停住脚步,脸上浮现讶色。柳湘莲得了空,又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陈恒面前站定,肃目环视,戾声道:“你们谁敢动他?”
不是冤家不聚头,薛蟠看着俊俏公子,当即喝问:“你是何人。”
柳湘莲眯了眯眼睛,知道在京师还是名号管用,便道:“理国公府柳湘莲。”
薛蟠一时语塞,他到底不姓贾,知道对方也是出自国公府,心知得罪不起,就把目光看向贾宝玉。
宝玉这时才反应过来,知道两家长辈有交情,同属四王八公之列,便道:“都是误会,刚刚薛大哥是想请他们进府一叙。”
柳湘莲看了地上惨叫的下人一眼,冷哼道:“我这兄弟,没空。恕不奉陪。”他是替辛耿来找陈恒,今日柳湘莲赶早去了辛府,辛伯父得知陈恒抵京,也在家中设了宴,正要款待儿子的好友。
他又回头望,见陈恒今日出门穿戴也是齐全。心中怒气横生,立马掉头指着薛蟠骂:“你个没眼珠子的夯货,新科举人也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薛蟠何曾给人如此下过脸,心中顿生怒气。他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别说是个举子,就是进士上门,也得看看自家今日的心情。正要开口还击,又被宝玉拦下。
这里是京师,到底是不一样。宝玉怕薛蟠惹出祸来,便出声打圆场道:“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宝玉看了看柳湘莲的身形,又道,“柳大哥,上个月我才陪家人去你们家做客拜寿呢。”
“哼。”柳湘莲不知道此事,看了看贾宝玉的穿着、长相,也知道出声的人应该姓贾。他骂骂旁人可以,真要抓着姓贾的骂,回去也是少不了麻烦。
“即是误会,那就到这吧。”陈恒也出声道,他知道此事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说法。只看了薛蟠一眼,将其记在心中,又对柳湘莲道:“走吧,我出来的急,还没吃饭。”
见他们要走,贾宝玉思量片刻,便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下次有瑕,我和薛大哥必设宴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陈恒停步转身,笑着拱拱手,“扬州陈恒。”
没想到还是扬州来的书生,贾宝玉很是诧异,也拱手回道:“荣国府贾宝玉。”
“久仰大名。”陈恒笑了一声,“幸会。”
道过最后一声,他拉着信达、湘莲扬长而去。
等瞧不见他们的人影,薛蟠才对着若有所思的宝玉道:“真是晦气,怎么碰见这么个憨货。”也不知道骂的是谁,薛蟠见宝玉神色有异,“宝二弟,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贾宝玉怔怔的跨过门,在自家廊上走了一半,才突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林妹妹口中的兄长?!”
薛蟠听都没听过此人,见宝玉惊乍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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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馆后,信达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即是因为薛蟠的失礼,也是因为他们的蛮横。陈恒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就一边翻书一边笑道:“把心放宽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哦。”信达点点头,又自责道,“要不是柳二郎及时赶到,我险些让哥哥受辱。”
“京师嘛,毕竟不是咱们扬州。”陈恒大笑,这事的起因还是自己想去宁荣街上乱逛,怎么好怪在信达身上,“且安心睡。”
“好。”信达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把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又过了三日,待陈恒消去旅途劳顿。晋王府的詹事终于替太子爷发来请帖,请陈恒上府一叙。
啊啊啊,昨天没休息好,今天码字到一半头都开始疼。去吃个晚饭,就好好补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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