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朱元璋之功,泽被神、人两道。
与人道而言,驱除蒙元,终结乱世,令山河重归汉家治下。
登临皇帝位后又定西南、西北、辽东等地,使华夏疆域之辽阔远超赵宋一朝。
又正衣冠,兴文教,禁贪腐,养生民,其功德之隆可称千古一帝。
与神道而言,蒙元时百姓信仰繁杂,回回教,喇嘛教,耶教等等大行其道。
民间亦有白莲教,金花教,五通神教等等各种邪神、淫祠肆虐,百姓深受其害。
明太祖定鼎天下之后,立法清理天下淫祠,铲除邪神、伪神众多,又崇道敬佛,使正法盛行。
张牧之如今蒙祖宗余荫,法力神通都有了不小的精进,却也没有狂妄至无视明太祖的地步。
修行人奉天体道,面对明太祖如此功德,焉能不认?
但小道士毕竟是从末法时代而来,彼时法统灭绝,山河倾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那是一个没有皇帝的时代。
故而张牧之心中虽佩服明太祖之雄才伟略,却也不至于使自己落到黑白不分的境地。
手持三五斩邪剑,面对明太祖朱元璋,就如面对诸天神明一样,敬而不畏。
若是哪个倚仗皇帝宠臣的身份,昧着良心颠倒黑白,欺凌了小道士的门下,还要他捏着鼻子退走,那是痴心妄想。
“大胆!太祖陵前居然敢亮兵刃!”张牧之手中法剑一现,那些守陵的阴兵和将领顿时大怒
“一起上!将这泼道士拿下,绑到王将军面前发落!”
众兵将驾着阴风冲上前,手持刀枪剑戟各种兵器杀来。
张牧之将手中斩邪剑一挥,一道清亮的剑光飞出,所过之处众阴兵手中兵器尽数被斩成两段,而后溃散成阴气。
“贫道这剑连真神都斩得,尔等虽称天兵,却是鬼物,且退至一边,免得平白误了性命!”
那年轻的阴兵将领刚欲说话,就见小道士将长剑一抛,那宝剑就如一尾游鱼似的朝自己飞来,一股锋锐之感碾压而下。
滚滚杀意几欲凝成实质,那将领只感觉一座冰寒刺骨的大山落在肩上,顿时立身不住,跪在地上无法起身。
张牧之右手捏剑指一转,三五斩邪剑在场中绕了一個大圈儿,牌坊前所有阴兵皆被剑意所慑,一起跪地不动,好似正恭迎上官驾临。
“今日且去了骄纵之心,也省的日后如那王胜一般做下恶事,给太祖皇帝抹黑!”
三五斩邪剑悬浮在身前开路,张牧之脚下起了一股清风,拖着他离地三尺往前飘飞,过了下马牌坊,沿着神道往陵园内去了。
片刻之后,那年轻的将领才站起身来,依旧感觉筋骨酥麻,似乎连魂体都被那剑上的杀意冲淡了几分。
“李将军,那道士已经进去了!”
李将军忍了羞恼,嘱咐道:“这道士是个厉害的,吾等万万招惹不得!你俩快抄近路去报于怀远大将军知晓!”
阴兵一愣:“是让王将军觅地躲藏吗?”
“躲藏个屁!他自己做的事,惹了不该惹的人,叫他出来自己担着!”
“今日陛下和懿文太子正聚在一起闲谈,若被这胆大的道士惊扰了圣驾,你我都有大罪!”
事到如今这位年轻的将领也顾不得再巴结王胜,只求速速将事情了结,让那胆大包天的道士快点离去。
方才那柄剑仅仅是一缕气机便将他们这几百个阴兵压住,若是真个斗起来,谁知道会出现多大的波折?
“方才那道人说他那剑能斩杀真神,或许不是虚言……”
这将领心中有些后怕,但凡刚刚那小道士心中有一丝一毫的杀意,这些阴兵命就没了。
属下阴兵领命,整个身形都化成一阵清风朝帝陵之内飞去。
陵园内,远离神道的偏僻角落里,某处树木稀疏的山岗上,王胜手指一弹,那束缚着王兰魂魄的光球破裂。
王兰的阴魂在月光下犹如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神智依旧有些浑浑噩噩,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朝着王胜跪拜:
“玄孙王兰拜见先祖!玄孙不孝,让先祖担心了……”
大刀王胜忍不住嘀咕:“你这魂体也忒弱了一些,若非我把你带来,你转世后估计也是个病秧子!”
王兰跪在地上,忍不住垂泪:“祖宗容禀,我家子嗣一直不旺,玄孙我平日里也不出门,就想着为我王家诞下个一儿半女……”
此话出口,王胜这位铁血将军也就不忍心再苛责了,只见他伸开右手,掌心显出一枚青色明珠,约有核桃大小,正散发着袅袅灵气。
“你把这内丹吞了,炼化之后就能成就清灵鬼仙,虽然没什么神通法力,但也能白日显形,再回到家中繁衍子嗣。”
王兰大喜,连连磕头拜谢:“多谢先祖!多谢先祖!”
“我王家也算与国朝有功,怎就落得个香火断绝的下场?这王兰也是个不成器的,只能寄希望于日后了……”
王胜心中忍不住感慨,随后右手朝前一推,胡三郎练就的那颗内丹就飞入王兰口中去了。
王兰跪在地上,只觉得喉头一凉,接着胸腹间就有一股冷意袅袅化开,往周身四肢流转而去。
连头脑被这股凉意一激,也变得清明了几分。
“你且起身,我助你炼化这内丹中的灵气!”
王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周身清爽,手足之间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我活着的时候身上也从未这般爽利……”
此时再看,这王兰虚幻的形体已经比刚才凝实了许多,不再是风一吹就要溃散的模样。
王胜神情郑重,伸手在王兰丹田处一拍,掌中法力涌出,一下把内丹上灵气震散了一小半。
透过王兰的魂体,隐约可见内丹上层层清气被打散,一点一点流向王兰四肢百骸。
青色内丹中依稀可见一点黄豆大小的银白色光团,那是这颗内丹的核心,乃是胡三郎精气神汇聚之处,同时包含着他这几日吸纳的太阴灵粹。
几个呼吸之后,王兰的魂体就变得更加凝实,在月光下照映下,地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阴影。
“这般运使法力,既要将内丹中灵气震散,还要不伤我这玄孙的魂体,真是比同人争斗还劳累!”
王胜收回手掌,微微凝神片刻,正待再次出手将内丹完全打散,就见一阵阴风吹过,面前出现两个阴差:“大将军不好了!您的仇家打上门了!”
“我一向在此护持陵园,哪儿来的什么仇家?”王胜依旧未反应过来。
两个阴兵连忙道:“是个年轻的道士!抱着一只狐狸,说您抢了人家的内丹,他手中有一柄极厉害的神剑,弟兄们都拦不住他!”
王胜心中大震:“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泼道!他敢擅闯大帝陵园?”
前来报信的阴差大急:“大将军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道士现在估计已经过了大金门了!不知守陵神兽能否拦得住他呢!”
“若是待他过了金水桥,惊扰了圣驾!我们统统都要论罪!”
王胜面容一肃,嘱咐自家玄孙:“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拦住那胆大包天的道士!”
王兰点了点头,刚欲开口说话,就见面前阴风吹过,自家先祖和两个阴兵都消失不见了。
“此处是太祖陵园,我还是莫要乱走,免得连累先祖被陛下怪罪!”
王兰在山岗上面朝明月而坐,感觉自家精神逐渐饱满,魂体每时每刻都有精进。
却说张牧之以三五斩邪剑开路,抱着狐狸往前飘飞,大袖被清风吹拂的猎猎作响,直把冲上来的众多阴兵都视作无物。
三五斩邪剑在月光下闪烁着清亮的冷光,所过之处什么阴兵、鬼将都被煞气震慑,筋骨酥麻,周身无力,连练兵器也握不住,只能跪地待宰。
也是小道士不欲多造杀孽,才没有将这些守陵兵将杀死。
“此刻能否感应到你的内丹所在?”张牧之开口询问。
胡三郎不似张牧之这般不畏太祖之威,此刻整个兽身蜷缩成一个圆球,小心翼翼感应片刻:“仍在皇陵深处,只是感应有些模糊……”
“那就再深入些,你莫要惧怕!就算有人得了你那内丹,也没那么容易炼化!”
黄皮狐狸周身绒毛立起,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依旧强撑着回答:“小天师放心,小畜不怕……”
此刻的胡三郎即无一族之长的英明,又无当初求法时悍不畏死的决断,失了内丹也失了心气儿,更被太祖威势震慑,畏畏缩缩犹如小儿一般。
张牧之摇了摇头:“你抛家舍业,带着族中子弟前来为我效命,我自然会为你出头,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再者你才来南京几日,也没时间同别家结仇,既然问心无愧,就算面对太祖皇帝又有何惧哉?”
胡三郎点了点头,勉强不再发抖:“小天师说的是,问心无愧自当无所畏惧,小畜受教了!”
小道士沿着神道过了大金门又往前行了几个呼吸,突然觉得身上一沉,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压了下来,令他感觉法力运转都有些不畅。
“原来是神功圣德碑!太祖皇帝果然威严!”
张牧之不理会周围跪地不起的诸多阴兵,抬头一看,正见一座巨大的石碑伫立在前方。
神功圣德碑乃是永乐大帝为了纪念明太祖朱元璋所立,仅仅驮碑的赑屃就有近丈高下,加上石碑总计三丈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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