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说得直白,那人却笑着听完,只因阿宁这话与他所想倒是分毫不差。自苏瓷回宫以后,阿宁谢绝了所有的封赏,甚少进宫,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天阿宁是要离去的,但那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未想好,若有一天阿宁真的走了会是什么样,所以才有了阿宁那时三入帝宫而不见的场景。
二人具是生的好相貌,言谈间的笑意不断,大方得体的同时又仿似有着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引得旁人只敢远观之。此时院门之处,来人风风火火,一袭雀翎长袍引得人频频侧目。
阿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来人,不由问道:“他究竟为何这般喜欢花枝招展的服饰?”
“认识?”
“在你的封位礼上见过。”
渚临谵见苏瓷身旁站了一女子不由好奇打量,看了看又觉得有些眼熟,皱着眉好一番打量,终于想起来,“宁,宁……”
“是桑二姑娘。”那句“老板”还未说出口,苏瓷便递了话过来,渚临谵复才收了口。
“你竟然是桑府的姑娘?”渚临谵觉得奇怪,这淮南一小户之女居然能跟东宫扯上关系,这简直太神奇了。
阿宁自然是看明白了渚临谵这眼神,笑问:“觉得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怎么能与你们家大人认识?”
“那不敢,不敢。”渚临谵连忙否认,如今他的珠旭茶庄跟庆同的合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渚家也在民府一案上为东宫多番助力,这才混得了东宫的信任,见他二人关系十分熟捻,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得罪阿宁。
阿宁倒没有那么小气,不过说笑,见苏瓷也不过浅笑,并无恼怒,渚临谵这才松了口气,道:“齐氏和越氏已经对商会的事有了些兴趣,听说几日后有品鉴会,答应去看看。”
原本苏瓷会带着渚临谵前来,无非是想鼓动淮南的氏族参与商会。而越家和齐家是安城中的商业大家,旗下商产众多,若得他们参与,便不愁南方氏族对商会青睐。
“越氏?”
“嗯,”苏瓷浅声道:“便是你从前烧了人家茶铺的那个越氏。”
这说来还是当年庆同的事,那时候的阿宁耐心也没那么好。
当年不可一世的越氏,却因这些年在上京经营不善,族中无人再从政,只能到江南偏安一隅。不过行商一事,便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如今苏瓷想要立南方商会,便与越氏的兴趣不谋而合,合作自然也少不了。
渚临谵自然不知阿宁从前的事,听闻苏瓷这般清浅地将此事说出来,不由讪笑,硬夸了一句“女中豪杰”,不由引得二人失笑。
其实苏瓷二人会出席桑家的宴席倒也不是全因为阿宁,而是余晚晚所请来的宾客中有苏瓷想要接触的人,氏族的席面才是笼络关系最好的时候。与阿宁交代了两句之后,二人便抬步离开,苏瓷这人单凭自己这一身皮囊和谈吐便自能吸引世家之人。高门子女追捧的如清风朗月般的气质和淡定自若的性情他都具备,因此抛开身份,他自己便是与氏族打交道的最佳人选。
待苏瓷等人离开,桑悠然方才跑到阿宁身旁,今日桑悠然着的是鱼戏莲叶服,也带了粉色的冠,原本温婉的气质在她打听八卦的时候荡然无存。她看了看主屋的方向,余晚晚等妇人并未出现,方才问阿宁都与苏瓷说了些什么。阿宁只道是闲聊了两句,桑悠然自然是不信的。
“赵大人一到院子便被人围住了,爹爹想去打招呼都没找到机会,他却主动来找你说话。”说着桑悠然一副“你们一定有事”的神情看着阿宁。
阿宁叹了口气,反问道:“大伯母让你准备的抚琴呢?”
闻此,桑悠然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对阿宁的事也不怎么好奇了,转身提着裙摆便往主屋奔去。
宾客入席之后一番推杯换盏,桑家主母在晚庭间设席,让桑家嫡女抚琴,又请来名伶高歌相伴。原本氏族女子不与歌舞行当之人同席同演,但余晚晚请来的这位虽出身艺行,但德行也曾受大家赞誉,因此桑悠然与她同演,也不失身份,还能让她的演奏更加丰富,不显寡淡。
“听闻桑府近日认回了二姑娘。”
“嘘,别提了,听说桑府丢了荫封便是因为这二姑娘,桑府这边似乎至今没松口将其记入族谱。”
听闻旁人这般议论,渚临谵微微侧头看向苏瓷,却见那人唇边带着疏离的淡笑,似乎并未因为这些人的话而有所动容,挑了挑眉,搞不明白苏瓷到底怎么看阿宁。见渚临谵看自己,那人笑了笑,道:“此事她自己会处理好,不用我担心。”
至夜幕将深,众人尽兴而归。桑府这场宴席办得十分妥帖,安城各大家出席让桑府赚足了面子。桑子邺原本想与上京的那位赵大人多熟络熟络,但那人除了入府时打了个照面之外,并未多搭理他,反倒是离开之时与桑子城和宴清安多说了几句。与桑子邺的失落不同,余晚晚作为桑家主母,今日的宴席可谓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桑府这些天来的阴霾几乎一扫而光,不出三日,各府的来贴都将纷沓而至,桑家仍会是安城世家席面之上不可或缺的座上宾。
临走时,阿宁方才将苏瓷拉至一旁,朝他挥了挥手,那人低头附耳,却听她一本正经问南方的商会究竟成立的目的为何,苏瓷轻浅地看了她一眼,却只告诉她,这商会不会只有氏族的产业,他也只言尽于此,并未多说,留下阿宁狐疑地看着他的马车离开桑府。但苏瓷知道阿宁很快就会猜到他的想法,毕竟纵横之策他俩都学过。
回西城的路中,阿宁一直微微皱眉,苦思冥想的样子。此时夜集正热闹,不少移动的小摊贩将自己的摊车推了出来,挂上同色系的小灯笼,满街都被点亮。对于安城这样的商城而言,其实大多数商户都是这般的小老百姓,守着一个铺子过一生。阿宁看着这万家灯火的场景,忽然明白了苏瓷此番举动的含义。
众人皆以为朝廷在南方建立商会,是为了利用南方氏族与北方氏族对抗,其实不然,这些年苏瓷一直大力推广从文入政之道,为朝廷选拔人才,无非是为了稀释氏族在朝廷的势力,而他在南方重商,除了利用南方氏族之外,更多的是想通过南方氏族的影响力,将小商户扶植起来,他要的是南方的百花齐放,而不是另一个以商挟政的上京。
苏瓷自始至终要搀扶的都不是氏族,但他却让所有人都猜测东宫此举是要扶持南方氏族,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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