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我才看清楚,这所荒宅,只不过是城墙下的一片贫民窟。这所小宅子,是这片里坊中,紧挨着里正的一所空宅,至于人口密集处为何空出这么一大片地方,我只能猜测,是与我曾经住过的那所鬼宅类似。
说到贫民窟,可想而知,无论治安还是城建,都不怎么样。
一路磕磕绊绊回到昔花楼,早被唧唧呱呱的流言灌了满耳朵,什么私兵、围城、细作之类,都是关于最近公主还朝和招兵买马的揣测。这些没根没据的瞎话在我心里发酵,终于在见到阿蔷的那一刻,被她的一句话戳破了我的心口——
“姐姐,你一宿没回来,急死我们了!”
“你。。。”我盯了她一眼,“没去将军府禀报?”
“我。。。我慌了神,忘了。”阿蔷被我问得怔在当地。
“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心下烦闷,这个一心向着我的姑娘,事到临头总是不作为,将我弃置险地而不加援手——这样的队友,实在不可托付。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蔷的眼泪又迸了出来。
我扶额,无奈地写了手书,交代那几个门丁自去将军府寻林河,至于其他的,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想想如今,我的身边既没有不顶事的阿蔷,也没有耍心眼的夕颜,只那一个憨厚的忍冬,难不成,日后的一切,都要靠我自己吗?
我并没有告诉林霈,关于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做了什么,一是没必要,二,是因为他最近一直没有空闲光顾我。于是,我便差遣忍冬回了林府,凭她的性情,迟早会将马衙内的龌龊事漏出去,而我,独自留在了昔花楼。
“姐姐,不是我不肯去报信,是我真的没门路啊!”
住回昔花楼的头几天,阿蔷经常缠着我解释,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真真让人烦不胜烦。
“行啦!”我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过是吃酒吃多了忘了而已,什么没门路,什么使唤不动人,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阿蔷捂了眼睛,再次展开了眼泪攻势。
“收收你的眼泪吧。”我不屑一顾地撇嘴,抱臂远离了她,“留着去骗那些臭男人——大家都是女人,谁还不知道谁的路数?指望谁怜香惜玉呢?”我没想到会一语成谶,但这话没应在阿蔷身上,倒是。。。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我们的日子照常过着,马衙内又来闹了几次,我没有出面,也不怎么关心她们是如何打发走他的。
“最近没见马衙内过来哦?”水中仙捻起一颗瓜子,眼皮也没抬。
“你又不姓白,还盼着他来不成?”我冷冷地讽刺道。
“咦,你最近是怎么了?这种话不应该是我说的吗?要不要总抢我的唱词啊~”见我不搭理她的狐疑,水中仙将手中剥好的瓜子仁递到我面前,“消消气?”
我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来,拣了瓜子丢她。
“哎哎哎,浪费可耻!”
正笑闹间,外面有人嚷着冲了进来。我们刚歇了“战火”,便喘息着往门口看去,见是忍冬那个小丫头,我便招手让她过来,开口便问她:“你怎回来了?那边无事了?”
“有事!”她慌乱地冲到我身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将军府都乱了套了!姑娘,我们可怎么办呀?”
我先递给她一杯温茶,让她先安定下来,再细细道来。
“还喝什么水呀!”她试图推开我的手,力气大了些,竟将茶碗打翻了,顾不上收拾,又嚷了起来,“姑娘,对不住,我也是趁乱偷跑出来的——将军夫人和小公子被伪燕的奸细掳走了,要跟咱们陛下换丹霞公主和燕皇孙呢!”
“你这话真真好笑,咱们又没扣下公主母子。”仙儿继续嗑她的瓜子,嘴角噙笑。
“可他们说有呀!”
“哟,这可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所以才说他们可恶呀!”忍冬终于喘匀了气,接过小栀手里的抹布,帮忙收拾起来,一面收拾,一面接着说道,“找这么拙劣的借口,这不是找茬挑事儿吗?可怜那林小公子,才三四个月大,名字还没起呢!”
“这北燕可真是恶毒,竟同时切中了陛下和六爷两人的要害。”
“夕颜?”我和水仙异口同声地唤道,目光一瞬不瞬地投向门口的丽人——许久不见,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只是人还是那么瘦弱,啊,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纤长而已。
“仙儿姑娘,虞姑娘。”她上前行礼,“北燕挑明了要跟大楚开战,战火一起,咱们这些飘萍一般的人是没有活路的,还请二位姑娘提早找好出路。”
“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阿妍此来,只是为全自己的一片痴心罢了,听与不听,全在姑娘。”夕颜表情淡定,微微躬身,倒退着离去了。我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看不透她。
“夕颜姑娘说得对。。。”
“她算你哪门子的姑娘?”
“哎呀,我听说,她跟我们大将军身边的。。。”忍冬被我们一瞪,就有些磕巴,“啊,那个谁,有。。。那么一点,瓜葛。嘿嘿,瓜葛。”
“小小年纪,你跟谁学来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拉了脸训斥她。
“不是,”忍冬急道,“夫人说要给她许个好人家的!”
“然后鹦鹉学舌,你学鹦鹉?”我嘲笑她,见她窘得双颊要滴出血一样,撇撇嘴,收了坏脾气,“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告诉我,你们大将军现在在哪儿呢?”
“我。。。”忍冬被问得语塞,“我不知道呀!”
“你急慌慌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将军府乱套了?”我摊开手表示不满和无奈,“其他的还要夕颜那个叛徒替你说?”
忍冬憋红了脸,强忍着眼泪,一直没有掉下来。
“你跟一小丫头置什么气。”水中仙拽拽我的衣袖,“走,咱们招呼姐妹们收拾东西,战前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来呀!”见我不肯挪动地方,她甚至上前来强力拽走了我,还撵了忍冬去别院黄娘子那里帮忙——昔花楼附楼的下处,如今也只有黄娘子一人在了。
“虞儿,我总觉得,昔花楼何去何从,应该由楼主定夺。你说呢?”
我找不出理由反驳她的话。
“那,你能找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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