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瘦长的少女,揉了揉小女娃的额头,微微一笑,“阿透,咱们即刻下山。”
“非死即残。”
“山下有桂花米酒,云片糕,麦芽糖……”
般化寺骤然到访的某国公府世子,和他的小书童,在这个深夜不告而别。
住持方丈发现佛宝失窃,已是三日后的事。
在那之前,裘府的车马早已载着主人们回了城。
姝白也再没遇见那个年轻的匠工。
眼看,三月将到尽头,琬城西的河畔也飞起了柳絮……
城廓过去渐渐就出郊野,河岸边,绵延数里,密密皆是匠工们居住的泥屋草棚。
飘来的柳絮,惹得人直想打喷嚏,立时便被蒲扇大的手掌一挥扇开了去。
满脸髭须的黑脸汉子,大步穿过七弯八绕的狭窄巷陌。
这汉子身形魁梧,一步步走来,那些漏缝的泥壁竹墙,都似在簌簌掉着灰,低矮的房屋更显得又破又小。
“愚郎安在?”那胥吏模样的黑面壮汉停在当巷一间小屋门外。
见破烂木门上着锁,身量颇高的壮汉只能在茅草屋檐下低了头,掩手朝二指宽的门缝里张望——黑漆麻乌,家徒四壁,穷得饿死苍蝇,老鼠搬家——这屋子锁与不锁,实没有甚么要紧。
“先两日才从北山回来,今早一起,天色未明,又出了门,不到晚时恐不得见。”左右邻居们正端着豁了口的陶碗,或站或蹲或倚在门边喝着清粥。
黑乎乎一间低矮泥屋,也看不出个好歹。
顺手扇开四处乱飘的柳絮,那身形壮硕的胥吏又大步走了,一路震得墙壳泥皮簌簌落灰。
“城西衙门的时二郎?”左邻嗦着筷子。
“定然又有棘手的案子,需人打探消息。”右舍使了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胥吏们多常到处乱转,未必全有公事要办,借着公事办点私事,一样也是例行公事。
都是混口饭吃,不到处讹诈,怎么能生得若此般身量。
“听闻,毛石匠新接了活计。说是挨着城西的富户,开油坊曾五郎家,欲往北山新凿一窟。”左邻喝了口稀粥,吭哧咬一段腌菜。
“却有此事——说那阖家大小,连着看门狗,皆要画像。”右舍啧啧了两声,又道,“而今色料更贵了三成,造这一窟,够俺们吃喝一辈子咯。”
“再多,几个子得落俺们手里?”左邻稀里呼噜喝着粥,什么贵不贵的,自己累世喝粥的命偏还操着吃肉的心。
城西十里亭小树林里,一架肩舆停在空地上,舆人随行都左右散开了,只留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人站在那肩舆旁边说话。
轿中人笑道,“一贯生,果然名不虚传。”
“糊口而已。”年轻的男人笑眯眯等着里头的客人验货。
须臾,肩舆内抛出沉甸甸一只织锦袋子,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伸手接过,略一掂量,便揣进怀中。
轿中人招呼家仆,年轻男子独自一人。
“若返城时,正好同路。”轿中的客人热情相邀。
“总该回避一时,再者,需把这辛苦血汗钱,花在甜蜜温柔乡。”一贯生大笑告辞。
不过片刻,交易完毕的雇佣双方皆满意走了。
肩舆向东入城,一贯生则一路朝西。
他径直出了树林,又拐了好几个弯,摘下脸上豆瓣大一个黑色痦子,才将青乌的眼圈抹干净。
背上的包袱一展,一贯生换下浑身破烂衣裳,反打了包袱皮,依旧搭在肩头——不过展眼功夫,他就变成灰衣短褐的行路客人,转而向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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