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乡派出所干警在乡长的指挥下,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进来。
李献在买柴油的路上已经报案。
乡干警知道杨贵是这场火灾的肇事者。
在阿曼太、马军和几名乡村干部的协助下,杨贵和老张头被带上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
托乎塔尔被骆波送到乡卫生院抢救。
中暑的托乎塔尔已神志不清。
村民们又拿着救火的家什迈着软绵绵的双腿朝村里走去。
刚才救火时,大家都拼命灭火,没感觉劳累。
而此刻,村民们才发现胳膊酸疼、双腿发软。
乡派出所不大的会议室里,缭绕不断的烟雾模糊了在座的每个人的视野。
骆峰父子、马军、老谢、李献等人都闷着头抽烟,一声不吭。
派出所所长达吾提询问蹲在墙根处的杨贵,“你配合不配合?你要如实交代,那烟头是不是你扔的?你说话呀!”
杨贵缄默不语。
他侥幸地想,也许在西域市公安局上班的大哥这次能帮上忙。
派出所祝指导员走进来,询问:“达所长,他还不配合?”
达吾提用不满略含厌恶的眼神瞥了眼蹲在墙根闷头抽烟的杨贵,“他以为啥也不说,就逍遥法外了,门都没有。”
祝指导员站在杨贵身前,冷声冷语道:“杨贵,你还是实话实说吧,老张头全部交待了,我们也把现场取证拍照了,想赖,赖不掉。老百姓辛苦一年的庄稼就这样被你烧没了,你肯定要担责任。”
杨贵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是不接话茬。
骆波推门进来,听到祝指导员的话,再看看打算顽抗到底的杨贵。
他气不打一处来,走到杨贵跟前一把拽起他的后领,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所长达吾提上前一步拦住了准备动粗的骆波,“在派出所打人,眼里有没我们?!”
骆峰也在旁边低声呵斥,“三十白,嫑犯浑!”
骆波双目落在达吾提所长身上,手指着杨贵,愤愤不平地提醒道:“你们知道他为撒不配合嘛?他在等他那在西域市公安局的哥哥杨显帮他说情脱罪呢。你们不会官官相护吧?!”
面对骆波毫不留情的厉声质问,祝指导员脸色微微一僵。
他跟达吾提所长商量着,“杨贵不配合,不管他了,我们去把那个托乎塔尔的笔录做一下,外围的笔录证据做扎实,他想耍赖都不行。”
骆峰见跑出所的头头们没避讳,悬着的心放松了,他扔下烟把子凑过来,“那他认不认罪,都要赔我家麦子钱,对不?”
达吾提所长点头道:“就是,骆叔,你喝口茶吧。”
他端着一杯浓浓的茯茶递给骆峰,又对着闷头抽烟的骆滨说:“骆老板,你的笔录做完了,先回家等消息吧,我们要去县物价局请人来评估麦子地的损失。”…
也许,这杯浓重的茶水冲淡了骆峰心中的焦虑不安。
他放下茶杯,伸手拽了下一动不动的骆滨,“老三,回家吧,回家吃饭,你妈做好了饭,正等着你呢。”
骆滨哪还有心思吃饭,他沙哑的嗓音道:“爸,你跟三十白先回吧,我得让康拜英收麦子。”
6000亩地麦子,被大火烧光了近300亩地,还有5700亩地在地头呢。
骆滨的嗓子眼发干,吞咽下口水走出会议室。
杨贵等骆家人离开会议室,抬起头来看着马军,哀求道:“马村长,这次,你要帮我。”
马军生怕被杨贵抓着不放,连忙询问祝指导员,“莫额的事了吧。”
祝指导员朝他摆摆手。
马军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杨贵气的破口大骂,“妈的,占我便宜时说的比唱的好听,遇到事了不认人了。”
闻讯赶来的王仪穿着清凉的裙子款款进来,她嘴角嘲讽道:“冬麦被人烧了,今天,我就呆在派出所,我倒是想看看,谁敢走后门不赔钱,我王仪奉陪到底。”
祝指导员等人一看,知道王仪是个泼辣的主儿,连忙解释,“放心,我们会用证据说话的。”
说话间,杨贵那在西域市公安局当小头头的大哥杨显也赶到乡派出所。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九九式”警服,肩头的警衔和里面的白色衬衣显示出他的级别,让跑出所祝指导员和达吾提所长倍感无形的压力袭来。
俩人客气地给杨显让座。
杨显的到来让杨贵看到了希望。
他扯着浓重的川音道:“大哥!哪一个撒,就哪一个撒,”
杨显对着弟弟摆摆手,低声怨责道:“妈的,你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他埋怨弟弟运气差,真够倒霉的。
杨贵立马住嘴,把到嘴边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祝指导员见虎视眈眈盯着三人互动的王仪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头顿时大了。
他跟达吾提眼神交流下。
祝指导员开口道:“杨领导,你弟弟一直不配合做笔录,我们很为难。你看,”
杨显黑着脸对着杨贵装腔作势地低斥道:“糊涂,笔录要做,配合一下。”
达吾提又跟祝指导员传递个“这个笔录,你亲自做”的眼神,对着杨显道:“杨领导,既然你来了,去失火现场去看看,指点下我们的工作。”
祝指导员明白所长这是想方设法把杨显支开,为做好杨贵的笔录争取时间。
杨显、王仪都上了派出所的那辆警车。
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去。
车子停在起火的最初点。
即便大火熄灭的时间不短了,可是空气中仍弥漫着浓烟的味道。
近300亩地麦子地铺了一层没入脚面的黑灰。
这边被大火烧尽的麦子地如同一个蓬头垢面、衰朽老迈的老者,毫无生机。
那边的麦子地一片丰收的景象。
达吾提所长带着杨显和王仪来到油锯着火的地方,指着几片看不出模样的残骸介绍着,“老张头和杨贵给油锯灌汽油,准备伐路北边的几棵杨树,俩人朝停在东边的轿车走,杨贵把烟头随手一扔,正好落在油锯旁,我估计,油锯的油壶盖子可能拧好,火着地实在是太快了。”
杨显的脸快黑成锅底了,心里腹诽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无数个草泥马咒骂着杨贵。
可一向护短的他还是做好了插手这事的打算。
麦子地的损失肯定会由杨贵承担。
300多亩地可不少,这赔款非得让杨贵剥层皮不可。
杨显决定从评估价格的物价局找关系,让评估人员少评估些。
王仪蹲在当初放油锯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夏收季节,农村八九岁的巴郎都知道防火的事,这个杨贵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真让人想不通。”
杨显看出来王仪是个不好招惹的人,可是长期在市交警大队当小领导,早就被下属和求他办事的人养出了养尊处优的臭习惯。
他心中暗暗记恨起王仪,在他心中,王仪是故意跟他结下梁子的。
杨显狠狠扫视一眼面色不善的王仪,对着达吾提说:“回去吧,我弟做完笔录,我做担保,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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